沙葱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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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荒山不生高树，

却让沙葱成了绿色的河。

细茎顶着沙砾，

倔强地弯成弓。

像母亲佝偻的背，

却藏着最软的温柔。

她总在暑期最热时上山，

竹篮里盛满辛香，

发梢沾着星点的沙。

"炒鸡蛋最香"，她笑着说，

皱纹里淌着汗，

却比沙葱的花更亮。

那笑容，是荒山里唯一的月亮。

后来我进城，

她仍坚持上山，

哪怕腰弯得像沙葱的茎，

步子拖得像老树根。

"你爱吃"，三个字轻得像山风，

却压得我喉头哽着沙，

眼眶涨成海。

直到她走后，荒山处的老家空了，

我的胃也空了，

再没尝过沙葱炒蛋的香。

那味道，和她的手一起，

埋进了故乡的沙。

前天在菜市，

我撞见了沙葱，

叶儿绿得透亮，

花白如雪，粉红似霞，

比记忆里的更鲜。

可我还是想念荒山上的沙葱，

想念母亲用沙葱炒的蛋。

那味道，是山风揉碎的辛，

是灶火映着皱纹的暖，

是她喊我"小心刺"时，

嗓音里藏着的蜜。

如今我站在菜摊前，

看菜农用塑料袋装起沙葱，

根茎很整齐，叶片特干净，

少了荒山的沙，

少了母亲的爱，

少了竹篮晃动时的音响，

少了她弯腰时，

衣角沾着的草屑。

少了她递给我时，

指节上的老茧。

原来最香的沙葱，

从来不在大棚里，

而在她弯腰采摘的刹那间，

在她把沙葱递给我时，

眼里像荒山上星一样的光。

在她转身下山时

像一片会走的沙葱坡的背影中。

后来我总梦见那片荒山，

梦见沙葱在风里摇啊摇。

梦见母亲站在坡顶冲我笑，

手里攥着一把沙葱，

绿得像春天，

香得像永远。

赵广信

2025年8月23日晚初稿于兰州信息科技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