¹⁵³黄沙窝(长篇小说连载 第三十二章 总第一百五十三期) 乔 盛

桂华秋实

接上期

翠娥听了众媳妇吵嚷有煤矿上掏炭的醉汉乱撞村里好多人家的站，才知昨晚的酒醉不只是一个福贵哥。这些人在哪儿喝酒足饭饱了，喝的连路也不认识。她看着为自己抱着胖胖的秀秀，以此证明不是她有意勾引福贵哥来黄沙窝村。秀秀心领神会翠娥的眼神。已经过去的昨晚是一个炭火燃烧纸币恶作剧的冬夜。烧酒与女人只不过都是一种发泄的催化剂而已。精神的空虚和生活的单调是导致醉汉冒着危险乱撞女人尊严门坎的实质。秀秀似乎明白了金狗昨晚么一次回村见她所表现的一切言行。金狗可能也是喝过酒回村的，只是自己没有闻出来酒气。不然的话，出手扔下3万元，就要和刀睡觉怀孩子。醉，酒醉把整个村子搞得颠狂疯舞。看这九疯媳妇野姑娘高兴得还要把沙窝子掀翻倒吊起。

众媳妇正在议论昨晚酒醉野男人乱闯门的奇闻笑料时，一条沙土小道上走来黄仁信和黄仁礼。他俩一个嘴里叼着一支带把纸烟，神气得走路都一前一后不停地左右摇晃着脑袋。黄仁信右手举一块小木牌，上写“黄沙窝村集资修复古长城烽火台办公室”，黄仁礼右肩挂一只褪色的帆布挎包，外面毛笔写的3个黑字“捐资袋”。贺彩花等众媳妇见了，像遇到瘟神一样，急相互碰一碰肩膀，赶快与秀秀和翠娥告别，与一群姑娘们一志去金鸡乡供销门市部买过阳历年的物品。

秀秀和翠娥没有急事，只是带孩子在冬日的沟度小道散散心，解解闷，一看贺彩花、贺巧红、李俊俊、何缨缨她们一个个如遇老虎一样躲开两位老者而去，心里都知道因为啥。她们是怕两位老者掏她们的私房钱。还没等她俩先向两个老者问候，黄仁信不满脸喜气笑着对秀秀、翠娥说：

“两个侄儿媳妇，金狗、金贵都挣了大钱，你俩就带个头，行行好，给多给少都行。”

“我那天就说过，没儿。要不，把我两个基本点腿各砍一条筑了墙。”秀秀瞪了一眼黄仁信，“修复那个土堆子能顶啥用，能吃还是能穿能住？”

“哎呀呀，秀秀侄儿媳妇，有文化的人不能说这种粗笨的话。修边墙，噢，重修长城，这是政府的号召，也是咱全村人愿望。你不知道哇，听上年纪的人说，当年咱村靠近金贵家窑洞顶不远处的那个长城垛，救了咱村不少人的性命。据说当年满期鞑子打进来和回回造反时到了这一带，咱黄家当时一大家子几十口子就是凭这一个长城垛活了下来。今天咱过上好日子，再不修复，就是忘本，对不起黄家老先人。”黄仁礼向秀秀津津有味地说，“咱村的男人汉，老一辈，还是小辈，都知道你是个有文化、有水平、有本事的女人。看带看的准，认人认的清。修庙带头捐款，办学校带头支持。是刀子嘴，豆腐心。”黄仁礼给秀秀戴高帽子，尽挑好听的话儿讨秀秀高兴发慈悲善心。他见秀秀没言语，又对翠娥夸赞不绝。“哎呀，听说你过日子仔细，一分钱能顶三分用。柳筐子编的好看，比手工艺品还价贵。金贵跟着金狗干，一定也挣了不少钱。长城垛遗址离你家最近，修复后，镇邪招财，必定有福。哎哟，儿子今年几岁啦？嘿，一看就是金贵的娃，憨厚憨厚的。长大后错不了，有出息。”

“大叔，我出50块。”翠娥经不住两位老者的好话打动，马上答应捐款。

“好好好，这才像黄氏家族的媳妇。懂礼。识广。”黄仁信伸出右拇指朝翠娥一晃说“侄儿媳妇若是有个中学、大学文化，哪可了不得。超有过古时的穆桂英，也顶那个捅火丫头杨排风。嘿，记住，再过三天交钱也不迟。”

秀秀见翠娥答应捐资，心里不是滋味儿，想一想那天黄仁信、黄仁礼跟着村长黄仁义来她门上乞讨捐款被好呛白一顿的情景，又看看两位老者挨家逐户求告的可怜样子，也就心软下来。她没有表示捐款，但也再未公开反对。她呶了呶嘴，含笑嬉问黄仁信、黄仁礼：“听说黄龙庙重修起后，刻的捐款碑上还写着我的名字。是不是？”

“是是是。”

“对。是刻写的你的名字孙秀秀。按规矩，应是刻写金狗的名字，可那小子人大心大，牛皮架也大。给外面修复长城捐资几十万都舍得，我们去野鸡川找他连个人影也找不着。所以嘛，你是咱村捐款上庙碑的第一个女人。千古留名，代代相传。金狗这灰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侄儿媳妇哪儿配不上他。长得生得仙花一般，离了婚，还给他守着家。这样好的媳妇我黄氏家族上十八辈子也没出过。”

秀秀的脑袋发晕。她已经列入了黄沙窝村古往今来烈女牌匾的史册。女性的姓名刻在了庙碑，自古以来没有的创造。复旧文化，装神弄鬼；打破传统，倡导女性自由；迷信与科学混杂一起，搅得她和翠娥无所适从。重修古庙还捐款50元，修复古长城遗址更应多捐资。秀秀默默地承诺对黄沙窝村又一个工程兴建的资助。

三天后，过了热热闹闹的元旦，黄沙窝村男性村民中，除了黄仁世、黄仁信、黄仁，加上病支书黄仁保死守着自己的家不愿十冬腊月出门，郝飞飞的男人黄金瓜瘫痪在家中不能行动而外，几乎所有的青壮男子都跑到野鸡川黄金狗、黄仁义的煤矿和白福贵当矿长的乡办煤矿、董丘胜继续兼任县办煤矿矿长的煤矿做临时挖煤工去了。男青壮劳力都去了煤矿着急得黄仁信、黄仁礼整天东家出西家进，后又转到金贵家窑洞顶不远处破土墙下唉声叹气。天寒地冻，挖土推车，到外面买砖拉料，请匠艺人，没有男劳力，修复长城烽火台，只能依靠村里的婆姨女子。

乌龙河畔东岸的榆塔，元旦这一天，由乡改为镇。神松县榆塔镇党委和人民政府两块牌子在这个小镇的闪亮挂出，标志着地方对神岚煤田开发进展从管理机构上的重视和加强。乡与镇虽然都是同一级的地方最基层的政权机构，但在实际政权运行过程中又有着不同的学层含义。榆塔作为神岚煤田的中心地带，煤炭能源开发的龙头企业以中央直管的华源神岚精煤公司为主。而华源神岚精煤公司又是总部设在北京的华源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的子公司。该集团对神岚煤田的开发和利用，刚刚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跨越式的总体奋斗目标。即：“高起点、高技术、高质量、高效率、高效益”赶进入21世纪建设国内国际一流的现代化矿井。并且是跨地区、跨行业“矿、电、路、港、航”一体化、产运销一条龙经营。这个经营“矿、电、路、港、航”的特大型企业，按国有企业机构设置，属于正部级企业。也就是说，新组建的华源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的老总们都是省部级干部的总经理。由上以此往下推，华源神岚精煤公司就是正厅局级企业，总经理自然而然地是正厅局的企业的官员。华源神岚精煤公司由县城迁址新建的综合办公大楼已经在元旦之前胜利峻工交付使用，以其独具的建筑结构特色巍然耸立于榆塔镇的乌龙河畔东岸。与此配套的年产300万吨以上原煤的6个大型煤矿、30万千瓦电厂、热电厂、综合修理厂、供水系统、装车系统、通调系统、医院、学校、安全、后勤服务等一整套比较建全的企业相继建成或正在加紧施工中。

华源神岚精煤公司仿佛像一个独立王国浮显出大漠，让彬洲地区、神松县、榆塔镇三级地方政府周到既激动又被动。激动的是国家这么大的一个跨世纪能源开发配套工程建在了属于自己的区域范围，受益的必然是当地的老百姓，推动地方经济的快速发展。被动的是人家是国家级的、中央的直属企业，财大气粗通直天，办一个矿年产量至少300万吨以上，圈一块地动辄就是上千亩。尤其是煤炭价格的一路回升，使华源神岚精煤公司前期建矿开采的工程煤几乎要收入投资建矿成本的百分之二十左右。华源神岚精煤公司新建的十六层综合大楼里随便走出一个30岁左右的青年人就是处长，一些地方上开大车的司机刚调进还屁股没有坐热，就摇身一变当上了副处长、副经理。地方对华源神岚精煤公司提出的任何要求一一地满足，做到有求必应。要地给地，要路给路，要水给水，要人给人，惟恐得罪了这个龙头个业，不但会造成地方财税减少，还会影响到本地的投资环境。华源神岚精煤公司的迅速崛起，更是把寺主煤炭工业的发展推向促进与挑战、促进与竞争、促进与关停的两种前途、两种命运的险境。

华源神岚精神公司，岂能是一个小小的地方神松县人民政府和榆塔镇人民政府左右得了？

作为省政协委员、县人大常委副主任兼神松县野鸡川县办国有煤矿长的董丘胜，元旦前夕，带着白丽等人跑省城、彬州地区活动，要扩建野鸡川煤矿，三年内年产原煤达到200万吨，即使达不到华源神岚精煤公司榆塔周围任何一个煤矿的年产量，但也不能差距太大。董丘胜是老来得运，进入冬天后是喜事一桩接一桩。10年县委常委、10年县委组织部长，狗日的，连个县委副书记都捞不着。走煤炭发展“曲线之路”，哈哈哈，不到一年，不但当上了享受正县级待遇的县人大常委副主任，还一步跨入了省政协委大让。老天有爷哇！狗日的，史祖禄、温升扬、贾元世、曹安邦……老子总有出头之日了。“老子也是正县团了！

“爸，是副地师。嘻……”李彩萍为老公公喝彩鼓掌。

“对，老子是副地师级干部，一个省政协委员，参政议政开来，嘿嘿，权力不比一个副专员小。”董丘胜拍着秃顶头，又向地下收拾卫生的老伴吹：“老子再花50万，把空缺的县委书记的椅子先争回来坐两天再说。嘿嘿，给狗日的过去干了几十年，啥毬毛组织部长，还不是光替县委书记抬轿子。老婆子，啥叫经济建设，这就叫经济建设。华源神岚精煤公司那伙龟儿子，别看他们财大腿粗，一些外地来的年轻人，敢跟老子较劲儿。哼，没门。老子是省政协委员，县人大主任，既能监督，又能参政。他们想挤垮老子办的煤矿，没那么容易。”

“你发啥火，公家的事情，单位的事情，到单位开会去说，回到家里呼天喊地的，老二杆子。”董丘胜的老伴用长把扫帚捅了一下“炒面神”，“逞啥能？趁早回家抱孙子，再挣几十万送上几十万，我看连这秃脑袋也保不住，别想着做县委书记的梦了。史祖禄空出的位子，肯定是留给贾元世的。”

“你懂个啥，主些不吉利的话。地区、省里，我已打点好啦。问题不大。过去，我为别人跑官，是傻官。现在，我要为自己跑官，是明官。没听人常说嘛，五十八九，喝酒加油，六十出头，大权在手。只要我把地方煤炭能源开发的主动权掌握在手里，把华源神岚精煤公司死死地咬住形成齐头并进发展之势，就有机会争回神松县委书记的宝座。贾元世还嫩着哩，老子脱裤子放庇，弄鸡把子时，他还在他娘肚子里睡觉。好啦，别和你们闲扯啦，我马上要赶到野鸡川煤矿。”董丘胜发了一顿满腹牢骚，急用刚安装上两天的现代化程控直拔电话接通他的司机。一会儿，司机到了，董丘胜急披上深黑褐色呢子大衣，提上公文包，告别老伴、儿媳，出来院子，钻进小汽车里，与等他的白丽一起，赶往野鸡川煤矿。

神松县城通往榆塔镇的柏油公路，经毛岔乡直达终点榆塔，不需再绕道金鸡乡多走达90华里的沙土公路。40分钟后，还不到上午10点半，车路过毛岔乡政府时，董丘胜头靠在背垫，左手有节奏地拍打着肚皮，嘴里轻轻地哼了几声，调头对后座的白丽说，“黄金狗这小子，是个人才。身下的这段油路就是他承包修的。挣了不少钱，还进了县政协。嘿，狗日的，这小子，比我老董还心眼稠，地、县修复古长城遗址，一下子挣出20万，狗大方的。”

未完待续……

《黄沙窝》2007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简介

乔盛，笔名塞风、林木，中国人才研究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地方担任过副县长，供职于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主办主管的中国经济时报社。资深编辑记者、研究员、人才学、社会学、管理学、领导学、经济学研究专家。出版专著有长篇小说《黄沙窝》、《黄黑谣》、《杨家城》、《滚烫的岁月》、散文集《黃土地上的美男俊女》、《割不断的故土柔情》、《红山丹》、《黄河长城的绝唱》、《大美河山》上下卷：诗歌集《长江军魂的丰碑》、《滚滚江河唱英雄》、报告文学集《战争岁月》、《我的青少儿时代》、理论著作《一个记者与作家看世界》、《西部大开发》、《人才论》、《干部论》、《领导论》、《治国论》、电视剧《大漠落日圆》等文稿一千多万字。其理论著作《治国论》、《领导论》、《干部论》、《人才论》对当代中国和世界机制格局以及发展走势产生了重要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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