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人生冷暖》，（35）第二部 再版

周俊春

三十五，真情胜酒

载阳的驻队日记，因为距今已是四十多年了，岁月的磨痕，里面的文字都已经无法辨认了。后面驻队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就不再以日记的形式刊发了。

昨天，载阳去隔壁六队去见了洪主任，向他汇报了到武垴大队宣传贯彻六十条精神的情况。洪主任对他的表现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敷衍地表扬了两句：“嗯，表现不错。”

洪主任并没有提要他到四队里去的事，领导不提他也就不问，不无事找事是他的原则。

洪主任说：“元旦节放假四天，明天我们都可以回去休息了。”

洪主任没有说怎么回去？他也就没有问。既然已经放了假，他就准备自己一人到沔监公路上去拦汽车。

元旦节假日休息，机关里驻队的人多，即使是像洪主任这个级别的领导干部，在机关里也是无法享受到专车接送的待遇，都只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自己想办法解决了。一般情况下他们回仙桃，都是先想办法到通海口，然后在通海口镇上搭乘每天早晚各有一班的公用客车回去。

到通海口去还有上十里路，往日经常队里有拖拉机或是手扶到镇上去，他们可以搭一下便车。这两天下雪路上不好走，再加上队里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到通海口去，那这样唯其只有在公路上拦车了。

载阳跟队长其达说了一声，与房东大娘告了别，背着一个挎包就往公路上去等车。

刚上那条与公路垂直的土路，其达追了上来，嘴里一个劲地喊：“老周，你等一下，带点酒回去。"

载阳不知道他叫自己带什么酒回去？站下来等他来到了跟前，问道：“其达，有事吗？”

其达手里提着一个塑料壶，递给载阳，说：“这是队里糟房放的酒，你带几斤回去喝一下。”

载阳笑着说：“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不喝酒，你给这多酒我干么事？”

其达说：“你不喝酒可以给别人喝唦，我们队里糟房酿的酒，喝的人都说这酒的口感还蛮好，你可以就到帮我们宣传宣传呀。”

载阳说：“你的酒再好，我们仙桃那里也不会有人来你这里来买唦。”

其达说：“我们这个糟房，前些日子是你和老钟帮我们搞起来的，一个星期可以酿一百多斤酒，一个月可有几百斤的产量，光在我们这跟前肯定是无法销售的。这必须要推向外面的市场。你把我们的这酒想办法在仙桃看可不可以打开一下销路呢？”

载阳笑着说：“是想要我跟你做推销员啊？我还以为你真的送酒我喝呢？”

说的其达不好意思起来，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先让你喝的试看看。如果觉得好，顺便帮我们宣传一下。”

载阳说：“我又不喝酒，像哪能试你这酒的好拐来呢？”

其达说：“你总有请朋友、同事吃饭的时候唦，那时候用我们这酒招待客人不是蛮好呀？”

载阳说：“你这一说我越怕不敢要了，为了推销你的这点酒，我还得要请人吃饭，这不知道要花我多少酒菜钱？”

其达说：“你请客的钱我今后在糟房里给你报销。”

载阳说：“私款公报，这是假公济私，贪集体的便宜，是违反纪律的，这个事我不干！”

其达说：“随么事到了你这里都是问题？办酒厂没有活动经费搞推销怎么能行呢？你只管开发票来我给你报销。”

载阳笑着说：“没必要了，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把你这酒拿到招待所去让他们给客人喝，如果大家都觉得这酒好的话，你们再把酒送到招待所去，这样好不好？”

其达说：“这个事如果在招待所推开了，那我们的酒就不愁销路了。”

载阳说：“先不要高兴太早了，你的酒得到了人家的认可才是最关键的。”

他们两个边说边走，到公路边上等车，这公路上行走的车本来就不多，绝大多数也都是货车，极少数从监利县城关开往武汉的客车路过，那种机会是很少的，一天次把。一般情况下他们都只能是拦货车，会到那好心的司机停下来带你一脚，大多数司机理都懒理得，鸣笛要你躲开，开着他的车呼啸而去。

其达每看到一辆车来，都很卖力地帮载阳拦车，过来几辆都是毫不客气地开走了。载阳说：“其达你回去吧，我自己在路边拦车就行了。怕队里有事要找你。”

其达说：“队里没有什么事的，田里的雪都没有化，根本上不能开工。我帮你把车拦到了再说。”

终于拦下了一辆解放牌货车，车门上印着“沔阳县粮食局车队”，周载阳说：“师傅，麻烦你把我带到仙桃去一下。”并掏出了一包星火香烟递给了师傅。

师傅看到载阳提着一个酒壶上来了，问：“你这带的么东西。”

载阳说：“这是县招待所在这里要的一点样品酒，想试一下酒的口感怎么样？让我给他们带回去的。”

师傅说：“你们这里还有一个酒厂吧？”

其达站在车窗外面说：“这是我们队里生产的，师傅，要不我转去给你拿两瓶来喝的试看看？很快当的。”

师傅说：“算了算了，我还赶路呢。”

师傅发动了车，正准备起步，忽然问道：“你这酒壶不漏唦，这可是易燃物品，小心不把我的车子烧了。”

其达在外面说：“师傅师傅，这壶是一个新壶，保证不会漏的，我检查了的。”

师傅说：“安全起见，你把这酒壶放到后面车箱里去。”

载阳把酒壶拿出来，其达接在手里，爬上车箱，把酒壶放在后面的空车箱里。

载阳和其达挥手告别，汽车向仙桃而去。

公路上的积雪化了不少，那沙土公路上的车道已基本上无雪了，货车在路上行走倒很稳当。

载阳问道：“师傅您贵姓？”

师傅说：“我免贵姓梁。”

载阳说：“梁师傅，这下雪天，你们粮食车队还有么货往监利送啊？”

梁师傅说：“松滋白云边酒厂在我们沔阳买了一批酿酒的高粱，他们在监利长江边有一个码头，通过长江水运费用低些，我们就跟他们送到码头上去。”

载阳说：“白云边酒厂还要在我们沔阳买原料？我们仙桃又不是不会酿酒，为什么我们自己不酿？”

梁师傅也是一个很健谈的人，他一笑，说：“现在人们喝酒，喝的不是酒的好坏，而是喝的酒的名气大小。松滋人聪明，把李白的‘将船买酒白云边’的著名诗名，打造出了白云边的酒，现在逐渐在湖北有很大市场了。”

载阳说：“我们仙桃的‘沔阳小曲’在仙桃还是很有市场的，很多人都喜欢喝，就是搞不起规模来。”

梁师傅说：“沔阳人随搞么事都搞不上像的，这人都太聪明了。关键是把聪明又没有用在正路上。”

载阳问：“是像哪没有用在正路上呢？”

梁师傅说：“我们的酒厂在本地已经打开了市场，如果进一步的提高酒的质量，或者是多搞一些广告宣传，把沔阳小曲推向全省，推问全国，像白云边那样形成了规模，那酒厂就会有做不完的生意。”

载阳说：“听人说现在的沔阳小曲没有以前的好喝了，那是么原因呀？”

梁师傅说：“么原因呀？还不是因为这人太聪明了的窍。他们看到酒的销路还可以，就不注重质量了，勾兑的水太多，喝的口里一点原来的味道都没有了。”

载阳说：“仙桃酒厂有一个酿酒的退休师傅到我们潘坝来了，他在我们那里表态说：‘要让人们喝到真正的沔阳小曲。’我今天跟县招待所带了几斤酒，想试看看，是不是真正的沔阳小曲味道。”

梁师傅说：“晓得是仙桃的师傅放的酒，我应该在那里带两斤回去喝一下的。”

载阳说：“招待所他们要我带了五斤酒，如果有东西装的话，我倒点给你有么问题呢？”

梁师傅说：“我只有一个茶杯，等一下你下车时帮我倒一杯我喝的试看看。如果好喝我下次路过潘坝时找你去买两斤。”

载阳说：“什么买不买的？好喝的话，你再来我送几斤酒你喝。”

载阳叮嘱梁师傅把车在招待所大门口停一下，背着自己的挎包，爬到车箱上面把酒拿下来，梁师傅帮忙接着，载阳给梁师傅倒了一茶杯子酒，提着那壶酒，与梁师傅告别后，向招待所里面走去。这里是他曾经工作过几年的地方，更是他人生发生剧变的起始地，这个地方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他提看那壶酒来到了招待所财务室，里面依然还是自己在这里工作时的几个熟人。裴会计看到载阳来了，问道：“今天怎么有空到我们这里来了呢？”

载阳说：“我来送酒你们喝的。”

裴会计说：“你哪来的酒啊？为什么要送的我们喝？”

载阳说：“这酒我送给你们喝，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你们喝了，觉得这个酒确实是不错，帮我们宣传一下。这是我驻队的地方生产的酒，想在仙桃推广一下，希望能在仙桃打开市场。”

出纳员郭会计说：“一个农村糟房里放的酒，有一个么喝头？还想在仙桃打开市场，这怎么可能呢？”

载阳笑着说：“郭会计你不要事都没嘎（开始）就下结论，农村里生产出来的东西并不是没有好东西，你们先尝一下味道了再说。”

郭会计拿出自己喝茶的瓷杯子，涮洗了一下，载阳打开酒壶盖子往里面倒了约一两酒，郭会计拿在鼻子下面闻了一下，说：“嗯，这酒像还蛮香啊！”随后抿了一口，说，“这是我们仙桃的沔阳小曲，怎么会是你们那里生产的。”

载阳笑着说：“你还蛮厉害啊，一尝就晓得是沔阳小曲的味道。你不觉得现在仙桃酒厂的沔阳小曲，已经没有我们的这酒地道了吗？”

裴会计不信，把茶杯端过来也闻了一下，抿了一口，还不相信地说：“这酒是我们原先的沔阳小曲味道，你们一个生产队里怎么会酿出这么好的酒来？”

载阳说：“是怎么酿出来的这是商业秘密，我不会说的你们听，只要你们觉得这酒是地道的沔阳小曲味道就行了。”

裴会计说：“你想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几个都不喝酒，你也不会无缘无故送酒我们喝吧？”

载阳笑着说：“我还真是送的你们喝的，明天不是元旦节吗？招待所里职工肯定是要加餐的唦，你就把这酒给大家喝。如果大家都觉得是还可以，那你们今后招待用酒就用这酒，我叫我们队里给你们送来，价钱保证比街上卖的沔阳小曲还便宜些！”

裴会计说：“你这驻队还帮到队里推销产品呀，你这工作做得不错啊！”

正说着，招待所里的副所长邹茹芸到财务室来了，看到载阳来了，忙打招呼，说：“小周，今天怎么有空回招待所娘屋里来玩一下呢？”

过去周载阳在招待所上班时，邹所长是几百个看他不顺眼，经常在革委会办公室洪主任面前上水，洪主任对载阳看法也一直不好，都与这邹所长告阴状有关系。但现在载阳离开招待所三年，从行政科一下子又到了革委会办公室，这进步还是够快的，谁知道今后还有好大的进步呢？所以今天会到载阳后态度上有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亲热地不得了。

载阳很高兴伸出手与邹所长握了一下，说：“邹所长您好！我在通海口潘坝驻队，元旦节放假回来的。就到找裴会计一点事。”

邹所长笑着说：“我们的副所长齐桓清不也是和你在一起驻队吗，怎没有看见他回来呀？潘坝大队应该也是我们招待所点上的事，有么事只管说，要我们帮忙的一定大力支持！”

裴会计说：“他们的队里酿出来的白酒，与我们仙桃酒厂里生产的白酒质量不相上下，载阳免费送了一壶酒来让我们试喝，如果认为这酒好的话，今后我们招待所里用酒就可以考虑用他们的。”

邹所长笑着说：“这是一个好事啊！我们招待所总不是要用酒的呀，如果大家认为好就用这酒有一个么问题呢？我们这也是支持驻队点上的工作呀！”

载阳忙说：“谢谢邹所长，谢谢裴会计！”

郭会计笑着说：“你都谢了就不晓得谢我呀？今后结账还得要我付款的呀！"

载阳说：“你和我弟兄伙的，这点事都要争啊？谢谢你谢谢你好吗？”

郭会计说：“你当然得要谢我呀？今后好多事都该我做的！”

裴会计说：“邹所长你没有么事唦？”

邹所长说：“客房部里的蚊帐烂的烂了，旧的旧了，造个计划，今年添两百床蚊帐好不好？”

裴会计笑着说：“您所长吩咐了有什么不好呢？我来安排吧！”

邹所长的事情说好了，和载阳打了一个招呼就走了。

载阳说：“这酒我就放财务室里吧？”

裴会计说：“郭会计你把这酒送到厨房里交给涂保管，明天所里职工加餐时叫他拿这酒出来喝。”

郭会计答应了一声，提着酒壶准备往后面厨房里去，对载阳说：“你说，这一开始就要我为你帮忙，我要你谢谢我，你说是不是应该的？”

载阳笑着说：“谢谢你是应该的，但劳动你就不应该了，这酒我来提，你去了给涂宏发打个招呼就行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往后面去了。

涂宏发看到自己的前任来了，很热情地问道：“大哥，你今天怎么来了？”

郭会计说：“他来送酒你们喝的。”

载阳把酒壶递给宏发，说：“这是我驻队的地方生产的酒，给你们加餐时喝。如果好喝的话，今后招待客人帮到推销一下。”

宏发笑着说：“你这驻队还做起生意来了呀？”

载阳笑着说：“不要说是做生意，凡是属于队里的事都要做，没得事了天天和群众在一起参加劳动。”

宏发笑着说：“是看到你像瘦了，一点肚腩都没有了。你们两个中午就在这里吃饭，我来招待你们。”

郭会计就到说道：“那我就跟到载阳沾点光啦！”

涂宏发把酒放进仓库里，引着载阳来到了厨房，对金班长说：“金班长，你看谁来了？"

金班长正忙着准备会议上开饭，看到载阳来了，笑着说：“今天怎么来了？”

载阳说：“我在通海口驻队，才回来，您最近还好吗？”

金班长说：“年纪大了，好什么好？到了晚上浑身都疼。”

涂宏发说：“您今天怎么招待一下我们驻队回来的干部呢？”

金班长说：“你去蒸笼里拿两个碗的菜出来，我来安排。”

载阳和厨房里的过去的同事们打招呼，以前一起来的还有五六个人在这里，有两个到二招待所那边去了，还有一个调到机关食堂里了。两年前招待所又从下面招收了一批人上来了，也和载阳混熟了，大家围着载阳在一起说笑。

金班长说：“要谈心等一下下班了再谈啊，不要丢下手里的事不顾啊！”

听到金班长在说，都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金班长把涂宏发端出来的粉蒸排骨和清蒸鳝鱼各赶了一半在一个盘子里，在案板上端了一盘炸鲫鱼，打了一盘香干子炒肉，另外舀了一碗粉条蛋皮汤，对涂宏发说：“你跟他们端到四餐厅里去，让郭会计陪载阳一起吃。”

载阳向金班长表示感谢，金班长笑着说：“你回娘屋里来吃餐饭还感谢一个么事呢？”

三个人端着菜饭来到四餐厅吃了起来。正在这时候，副所长周祥林听说是载阳来了就走了进来，说：“你驻队回来了。”

祥林是载阳本家哥哥，过去在招待所工作时他很关照自己的，载阳忙站了起来，说：“周所长，你还好吗？”

周所长说：“你潘坝大队酿出来的酒，质量怎么样？，你不晓得仙桃人的嘴是蛮刁的吗？农村糟房里放的酒他们不会瞧得起的！”

载阳说：“先喝看看了再说，喝了这酒的人都说有原来的沔阳小曲的味道。如果好，你们就接到用。”

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周所长就走了。

吃完了午饭，载阳和郭会计出了四号饭厅，和金班长、涂宏发告了别，载阳准备回机关宿舍里休息一下了以后回周帮家里度假。

躺在床上，载阳想起招待所要买二百床蚊帐的事，这个事可不可以接过来叫如鸾在家里做呢？这蚊帐是一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裁好了把蚊帐布缝起来，上面缝一个白细布的帐顶，中间交口处重叠个尺把多宽就行了，他相信如鸾做出来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他们结婚的双人床蚊帐就是她自己做的。

这笔事如果能成的话，如鸾在家里有事可做，也不必要下田去做事了。即使一床蚊帐赚个三五块钱，两百床蚊帐就是大几百块上千的利润，自己一年的工资也不到五百块，的确是一件很划算的事。

做蚊帐的材料也很简单，除了白细布做顶之外，再就是蚊帐纱布，这都是很好买的，周帮供销社疋头铺里就有现成卖的，万一不够，实在是不行的话，自己再在仙桃买了托个车子带回去。

想好了以后，他也不急着回家了，先找裴会计去商量这个事，如果说好了再准备下一步的事。

还没有到下午上班的时候，载阳就急忙来到了招待所，看财务室的门还关着，就只好等裴会计来上班。

西一楼客房部值班的是林慧萍，如今她已经结婚嫁人了，想起自己在招待所里工作的时候，两个人因为关系很好，如同亲兄妹一样，邹所长为了打击报复自己，编织了自己的经济问题和作风问题，带衅她受到了不白之冤，幸亏两人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来，不然会毁掉了她的名声，甚至是毁掉了她一生的幸福。

看到载阳来了，慧萍问道：“大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有事吗？”

载阳说：“我找一下裴会计。”

慧萍说：“听说你到通海口驻队去了啊？怎么样？还奈得何吗？”

载阳笑着说：“没得事，只是有时间了参加一下劳动，奈不何了就休息，很自由的。”

她说：“在外面还是多注意一下身体，不要想积极图表现把身体搞病了。”

载阳说：“我图个表现搞么事？现在已经入了党，提了干，还想当官不成？再说我也不是一个当官的料子。”

她说：“哪个天生就是当官的呀？我看现在好多当官的一些人还不如你呢！”

载阳听了哈哈一笑，说道：“要是你当组织部部长就好了，我至少当个把副局长什么的没得问题的了吧。”

她笑着说：“努点力，有那一天的！”

载阳抱歉地说：“你结婚我又不在家，连恭贺都没有表示一下，很是对不起你的了！”

她说：“兄妹之间就不说这客气话了。”

这时候看见裴会计来上班了，载阳忙和慧萍告别。裴会计看见了载阳，问道：“那酒给的涂宏发了吗？”

载阳说：“给了给了。我来找您主要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请示您一下。”

裴会计笑着说：“在革办工作到底不一样，什么请示呀汇报呀，我们这里有个么事要请示的？说，有么事要我做的？”

载阳说：“我有事哪敢要您做啊？我真的是有件事想求您帮忙。”

裴会计说：“有事直说，我们之间的关系用得着这么婆婆妈妈的吗？”

载阳说：“上午邹所长说的招待所要添两百床蚊帐的事，能不能把这个事交的我来给你们做出来？"

“你做？”裴会计怀疑地问道，“你怎么做啊？”

载阳说：“我们家里的如鸾是一个裁缝师傅，做蚊帐有一个么问题呢？”

裴会计沉默了一会，说：“招待所是一个正规单位，你得要有正规发票才能报账的。”

载阳说：“这个裴会计你放心，发票的事我保证让您满意，绝对不会让您为难！”

裴会计说：“蚊帐质量一定要好，不能有任何问题的！”

载阳说：“这个更没有问题，我做了拿来您叫仓库保管员彭世金一床一床地验收，有问题的都刷出来算我的。”

裴会计说：“你还是到仓库去找彭世金要一床旧蚊帐做样品，规格尺寸要做的一致。”

载阳说：“悲会计您真是一个过细的人，这单铺蚊帐应该都是十幅蚊帐纱布缝起来的，交口的地方有尺把重叠，上面用白细布做顶，两边做穿蚊帐杆子的筒子就行了，大小尺寸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裴会计说：“你找彭世金拿一床旧蚊帐有个么问题呢？那换下来不要了的你拿回去做样品不很好吗？蚊帐的宽窄没有问题，那高度呢？高了浪费了，低了又不好。听我的话，你找彭世金去要一床旧的去。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载阳知道裴会计是一个打老豆腐的人，办事情过细得很，笑着说：“那就托您老人家的步了！”

裴会计和载阳上二楼客房部仓库里找彭世金要了一床不用了的旧蚊帐，载阳谢了彭世金，临走时千恩万谢了裴会计，到宿舍里拿了一个挎包，带上那床蚊帐，在汽车站买了一张回周帮的车票，回家休息并办自己的事情去了。

回到家里，婶娘正引着小姑娘巧霞在玩，如鸾在房间里面踩缝纫机，她在跟巧霞在做棉衣，巧霞还只有半岁多，和前面的三个不一样，她长得圆圆滚滚的，她的肤色特别的白嫩，好像一个洋娃娃一样，很逗人喜欢。

婶娘看到载阳回来了，问：“放假回来休息呀？”

载阳说：“我们放了三天假，您郎最近身体怎么样？”

婶娘笑着说：“能够怎么样呢？一个老毛病嘛，总不是那个老样子呀？”

载阳抱过巧霞，好让婶娘歇一会。他走进房里，如鸾抬起头来说了一声：“回来了？”

载阳说：“你做蚊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如鸾说：“做蚊帐有个么问题，苕气都会做！怎么突然说这话啊？"

载阳说：“你帮招待所里做两百床蚊帐，捞点外快吧！”

她高兴地说：“那好啊，这有一个么难的呢？”

载阳把那床旧蚊帐拿出来交给她，说：“照着这个样子做。”

如鸾说：“还把你吃了亏哟，做个蚊帐要一个么样品呢？招待所里都是单人床，每床得十幅蚊帐布，蚊帐的高度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单人蚊帐的帐顶正好是一幅白细布的宽度，只要缝起来就行了，简单的很。”

载阳说：“既然是这样，那我这时暂就到街上帮你买蚊帐纱布去，就我在屋里休息，帮你把布裁出来。”

如鸾说：“你去把布买回来了就行了，余下来的事我一个人能行。”

载阳说：“那你把钱我买布去吧。”

如鸾打开衣柜上面的箱子，从箱子底里面拿出了三百块钱，那时候面值最大是十元，三百块钱厚厚一扎，递给载阳，说：“蚊帐纱布买一件，白细布买一疋，看能够做好多床？如果钱不够了还得想办法借钱。”

载阳心里明白，如鸾手里肯定还是有钱的，这多年来他的钱都交给她了，怎么可能只有三百块钱呢？他说道：“就我在屋里休息，帮你把两百床蚊帐布都买回来，不然我到通海口驻队去了晓得几时回来呀？”

她说：“还有二十几天就要过年了，你过年都不回来吧？”

载阳心里一想也是这情况，自己把快要过年的事倒忘记了。他知道她对钱是麻进不麻出的，这还是看到做蚊帐有赚头才拿了三百块钱做开路资金，不然平时你找她要钱那是在割她的肉，是绝对不可能从她手里拿出钱来的。先把这蚊帐布买回来了让她做起来了再说。以后再进货没有钱自己再想办法。

载阳到街上疋头铺里把布买回来了，还加点钱可以一样再买一件，这样如鸾在家里就可以做起来了。

载阳把蚊帐纱布和做顶的白细布买回来后，又找如鸾添了几个钱又去买了一次。因为一次自己只能背那么多回来。买回来的纱布估计做三十几床蚊帐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后头再进货没有钱又是一个难题，二百床蚊帐的成本至少要近两千块钱吧？这可是个大数目，哪里来的这多钱，晚上两个人睡在一起亲热过后，载阳把心里为难的事与如鸾说了，告诉她这笔事做成了，至少有千把块钱的利润，但没有钱进货，这个事就不好搞了。心里想让她把箱底里的钱都拿出来，说不定这买纱布的钱就够了。如果再不够那也只是一个小数目，自己再想办法也好办一点。

可如鸾却说：“钱我都给你了，还哪里来的钱呢？这多年你的钱是给的我了，可四个伢儿吃的、用的、穿的都要钱，加上几个伢儿又不泼辣，经常生病，光看病都得好多钱啊？我没有钱，有钱我不晓得给你呀！”

晓阳心里自然也是有本账的，自己每个月工资都交给她了，每年少说也有三百块钱吧，六七年了，至少两千块钱应该是有吧，加上结婚时的茶钱、磕头钱也有一百多块，她在外面做散工每天三块钱，这几年也应该是有点钱的。还有给队里做衣服各家各户的针线钱累计起来也应该有点，伢儿们除了看病要钱，其实很多时候是幺父婶娘在付。其他的吃饭是父母的钱，农村里伢儿们也要不了多少钱，有些钱尽是幺父婶娘在开支。她手里随怎么说两千多块钱应该有，可是她不肯拿出来自己也没有办法！

载阳回到仙桃，到招待所想找裴会计想点办法预支几个钱做开路资金。没有想到一开口裴会计很爽快地答应了，就对郭会计说：“郭会计你借五百块钱给载阳，他屋里在帮我们做蚊帐没有启动资金。”

郭会计说：“为什么要他屋里做啊？直接到百货公司去买不就行了！”

裴会计说：“我到百货公司去问了的，他们没有单铺蚊帐现成的货，我叫周载阳他老婆帮我们做出来。”

郭会计没有说什么，载阳写了一个领款单，借了五百块钱。之所以没有写借条，是因为他已经不是招待所内部的人，是不具备有借款资格的。载阳领到了五百块钱，心里踏实一点了，加如鸾的三百，估计近一半的进货款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裴会计笑着说：“载阳，你们队里的那酒大家喝了都反映蛮好，你叫队里送一百斤来，最好是瓶装的，这样方便在餐桌上用。另外沔阳饭店那边他们也可能想要，我们两家用起来就很可以的了！。”

载阳心里很高兴，帮村里又做了一件好事，天天在队里家家户户的吃十碗，不做点事情出来心里都不好意思了。

回到机关里，载阳本打算到革委会办公室去一下，看洪主任他走了没有？如果没有走，就和他一起去。可自己一想，自己虽说是调到了革委会办公室了，但真正意义上说，还没有去办公室报到，自己还是行政科里的人。就一个人到汽车站买了一张到通海口的下午两点钟的汽车票。吃了午饭在宿舍里休息了一会后，起床搭车到通海口去。

到了通海口镇里以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就顺着沔监公路往潘坝大队走去。

到潘坝上十里路，步行走的去也只要个把小时，到那里了也不耽误吃晚饭。路上偶尔有监利的汽车经过，载阳试图拦了几次，司机根本上不搭理他，他也就不指望拦车了，一心一意地往前走。

不一会就到了武垴大队的地盘，他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起了玉芬来了，在武垴两三天的时间里，他竟然心里放不下那个多情漂亮的女人了。他甚至把她拿来和如鸾对比，他发现玉芬无论是长相、性格、才能各方面都比如鸾要强。他想如果是玉芬会到做蚊帐这个事找她拿钱出来做本钱，他猜想玉芬绝对不会不肯拿钱出来，她可能会倾尽全力来做这件事，毕意是赚钱的生意，有了投入才会有收获。可如鸾却死活不肯再拿钱出来做本钱了，硬是要把这个难题让自己伤神。可惜的是玉芬再好也成不了自己的老婆，天地间这些令人无法如意的事太多了，尤其是在婚姻这个方面，看世上十对夫妻起码有八对都不是那么恩爱、和谐、亲密的，真正的恩爱夫妻实际上是少之又少的，一般的都只是在凑和着过日子，这就叫做命运！

回到了住的地方，永发家里正在吃晚饭，房东大娘说：“载阳回来了，就在我们家里吃饭吧。”

那个小姑娘马上就站起来到厨房里为他盛饭去了，载阳推开自己的房门，把带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出来和永发一家人吃了起来。

队长其达听说载阳回来了，马上就赶了过来，说：“难逢难遇回去休息一趟，怎么没有多休息两天呀？”

载阳笑着说：“规定只放三天假，哪个敢超假呢？”

其达关心地问道：“家里的人都还好吧？”

“谢谢你，都还好！”载阳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县招待所喝了你们的酒，都认为很好，要你们给他们送一百斤酒去。不过他们要求有瓶子包装的。”

开始其达听说要送一百斤酒去很高兴，可听到要瓶子包装就为起难来。说：“哪里去弄瓶子包装呢？”

载阳说：“你如果想把你们的酒厂办好，光靠卖几斤散酒是成不了么气候的，酒的包装问题必须要想办法解决！”

其达为难地说：“怎么解决呀？我们到哪里去弄酒瓶子？还得要包装的标签纸啊！”

载阳想了一下，说：“你们通海口街上不是有家酒厂吗？我们可以去和他们合作呀！”

其达摇了摇头说：“他们那家酒厂要死不活的，他们酿的酒还没有我们的好，我们怎么能够与他们合作呀？”

载阳说：“这合作的事是有很多种形式的，比如说我们可以挂靠他们，用他们酒厂里的包装，我们每年向他们交一点管理费不就行了。"

其达听了高兴地说：“老周，你的这个主意好，既找到了我们酒的包装问题，也提高了我们酒厂里的声价，到时候我们就不是一个小糟房了，我们就是通海口镇酒厂了。”

载阳说：“如果我们的酒打开了销路，市场营销形势很好，说不定通海口镇酒厂主动来找我们联营，那样我们酒厂里的规模就可以扩大了。”

其达听了，兴高采烈意气风发，说：“如果是那样，我们队里的形势就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了！那老周你就是我们队里的大功臣了。”

载阳沉默了一会，担心地说：“我们的酒为什么好，这个事你清楚吗？是因为我们请到了一个好师傅。如果通海口镇酒厂知道了我们的底细，他们想方设法把我们的师傅挖起走了，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其达一想确实是这个问题，说：“那怎么搞？”

载阳说：“我们可以和师傅签定协议，按销售利润的一定比例和他分成，不要怕别个师傅赚了钱，他赚的钱越多，对我们队里来讲越好，绝对不要眼红！”

其达说：“这个我们做的到，毕竟我们是吃的人家师傅的饭。”

载阳说：“如果师傅在我们这里满意了，其他地方再打他的主意，他就不会再去打生码子了。我们和通海口酒厂只搞一个小范围的合作，只是打他们厂里的招牌，借用他们的包装，卖我们的酒，闷声发点小财就行了。这是我的建议，听不听你们自己决定！”

其达说：“你的意见非常正确，我们坚决照你的意见办！”

周俊春，湖北仙桃人，诗人、书法家。近年来从事长篇小说创作，作品有《外事办公室》、《县府往事》和《人生冷暖》第一部已完稿成书，《人生冷暖》第二部在美篇中再版已近尾声。一部反映昔日物资帝国兴衰史的小说《一抹烟霞》正在积极创作中。近日一部反映民事纠纷案例的系列小说《法行襄江》开始试笔。敬请广大读友关注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