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苦竹

上善若水

作者 ‖ 上善若水

我说的苦竹，

是红河依偎的大围山苦竹，

它四季葱茏，清风瘦骨，

它锁住了我整个青春的记忆。

苦竹让我既痛又难忘。

一九七一年，我随连队

告别荒无人烟的元阳大山，

来到又一处荒寂之地。

除了几间草房，什么都没有，

甚至没有搁放肌体的床。

为搭建床，连队规定

每人每天必须进山，

砍伐三根五米长，小脸盆大的苦竹。

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但我十六岁酮体里哪知苦和难。

当炊烟还在鸡鸣犬吠里游荡，

我早已蹲在溪口磨杵成刃，

汗水浸泡着进山的方向，

前面是没有路的陡峭。

进山的路实在艰难，

手脚并用终于攀上原始森林。

森林的土壤像海绵一样柔和，

脚掌陷下去又弹起来，滋润而膏腴。

站在茂密的森林里，

风总是强劲的吹着我，

我感到阵阵胆怯。

对大自然的敬畏，

让我顿时产生对天地呐喊的冲动，

那一刻，我的心情是兴奋的，

那一刻，我愿意交出所有的一切。

收拢恣意的遐思，

赶快寻找到三棵符合标准的苦竹，

挥起砍刀，一刀一刀砍下去，

手臂疼痛，血泡串满手掌，

粗壮的苦竹却顽强不弯腰，

只是吱吱吱的对我讲话，

似乎想和我把时光聊得绵长。

终于，"顺山倒哟，顺山倒" ，

喊声，一声追着一声，

回荡在山谷，洒落在林间。

原始森林是没有路的，

要把三棵苦竹拖回连队实在不容易。

三根苦竹被我用藤蔓拴在一起，

抱在怀里，坐在地上，

拖着战利品，

滑向崎岖陡峭的山下。

完成了三根苦竹任务，

我屁股和腿上，留下斑斑血痕，

那是肥硕的蚂蟥光顾的痛迹。

尽管肩膝酸痛，脚跟僵硬，

沉重的头在肩膀来回晃动，

可我却深深感谢苦竹，

它让我体验了砍伐的艰辛，

还有收获的幸福。

那一夜，我在梦里笑醒了，

我梦见沾染血花的苦竹，

变成了飘着山野香气的绵软竹床。



茅草房下的我们。

望竹兴叹

为床而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