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证”无悔人生路

逍遥客

<p class="ql-block">六轮生肖流转,回望自己已走过的人生路,一生未持有过一张正规学历文凭,却有幸走进体制,最终以正科待遇退休。这自觉羞于启齿的“成就”,竟曾让我因虽无正规文凭却比许多高学历者走得稳健而自足;更因出身贫寒无靠山,凭诚实本分和善干肯干,踏上了儿时不敢梦想的人生路而自豪。想来,这定是命运格外的眷顾,让我始于平常,经于平凡,终于平安。因此,我会知足过往、珍惜当下、乐享未来。</p> <p class="ql-block">上世纪50年代的农村,贫寒是家家户户的常态。我幼时曾随家人逃荒福建3年,在那里启蒙上学;返乡后,先后在村办初小、公社高小继续学业。可念完六年级时,文化大革命的浪潮席卷而来,初高中纷纷停课闹革命,我们这群小学生连毕业证书都未拿到,便被告知下半年接着读“七年级”。作为家中长子,下已有一弟两妹,贫寒的家境让父母本就没打算让我续读初中,我也觉得这所谓的“小学七年级”并无实义,便在1967年下半年主动提出辍学。那年我14岁,成了家里的劳动力,很快加入生产队劳动,正式开启了无文凭闯人生的岁月。</p> <p class="ql-block">告别校园的稚嫩少年,转眼便要学习劳动、学习生活、学习社会,也从此踏上了自学文化的漫漫长路。第一次接触课本外的书,是从外婆家向舅舅借来的《童话故事》,书页间的奇妙天地让我一见倾心,翻来覆去读了不知多少遍。那个年代,书籍是稀罕物,文革风暴中,寻常人家不敢藏书,大多付之一炬。后来听说同村有户人家胆大藏了几本书,我便悄悄去借,每次一本如获至宝,读完即换,没多久就把那些书读了个遍。找书的日子有多难,至今记得分明:一次寻到一本文言文古书,满眼生僻字,内容晦涩难懂,我便买了本新华字典,边查边读;后来无书可读时,竟把字典当作读本,没多久就将它翻得卷了边、散了页。</p> <p class="ql-block">之后几年,我在生产队埋头干活,从不偷懒。杨溪水库建设时,从用抹布清理大坝基础(只为次日一早能顺利浇灌混凝土),干到参与大坝最后一层岩石的铺设。那些年也曾偷偷跟着师傅学翻砂、做油漆,日子虽看似无望又无奈,却从未停下学文化的脚步。我尝试给公社广播站写稿,每一次稿件被采用时,都让我满心欢喜,也让这份坚持有了意义。1976年3月底,县里成立五七大学,我幸运地被推荐并录取了。半工半读的日子虽不算纯粹自学,拿到的毕业证书也实在拿不出手,却让我看到了改变命运的一束光。</p> <p class="ql-block">或许真是命运的眷顾,从五七大学毕业回家两个多月后,也就是1978年3月,我突然接到县农机局的通知,让我去做文字和统计工作。就这般“莫名其妙”地走进机关,尽管待遇微薄、地位垫底,我却格外珍惜,拼命干活、拼命学习,不敢有丝毫懈怠。两年多后的1980年10月,命运再一次偏爱——全省招考农村财务辅导员,报考门槛明确要求高中毕业,而五七大学的毕业证书竟被视作等同高中学历,让我获得了参考资格。360人竞逐30个名额,我居然摘了“探花”。随后被分配到当时最受重视的公社,终于成为正式工。</p> <p class="ql-block">在公社干了三年多后,我被调至县委农工部,成为行政干部。1989年3月,被下派锻炼,担任一个大乡的乡长;两年后兼任党委书记;1992年2月期满回机关,先后在农经委、林业局任职,直到2005年退二线,2014年正式退休。这几十年工作生涯里,我从未停止学习:参加过浙江大学和北京人文大学的函授教育,拿到了文凭;也多次参加县、市、省级党校培训,获得结业证书。可在我心里,始终觉得没有一份是真正“正宗”的学历。这份念想曾让我自惭,觉得身份不够“正统”;但转念一想,能让组织信任、同事认可,未曾因“才不足”被轻视,又让我心生自豪。</p> <p class="ql-block">回望一生,出身低微、学业中断,却能在仕途上稳步前行,虽无光宗燿祖之大成,却也未给祖宗蒙羞。这无“证”人生路应算是走得踏实、心安和无悔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