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聊斋之青崖与石中火

龙飞

青崖与石中火

青崖正蹲在寒潭边洗药篓。潭水冰得刺骨，他指尖冻得发红，刚把沾着泥浆的"凝露草"扔进篓里，就见潭底忽然漾开一圈金红的光。不是鱼群游过的细碎粼光，是团拳头大的火苗，浮在水下三尺处，明明灭灭地跳着，连周遭的寒气都被烘得暖了些。

他惊得差点把药篓掉潭里。青崖在这青云山的外门待了三年，采过会发光的"月见花"，见过能吐雾的"玄龟"，却从没听说过水下能有火。他扒着潭边往下望，那火似有灵性，竟朝他的方向漂近了寸许，火苗舔了舔水面，没灭，反倒溅起两颗金红的火星，落在石岸上，"滋"地一声化成了细烟。

"你是...什么东西？"青崖试探着问，声音在山谷里飘得轻。

火没答，只是又跳了跳，像在点头。

打那天起，青崖总借着采草药的由头往寒潭跑。他发现这火怕黑，每到黄昏就缩成豆大一点；又知道它喜暖，便把晒过太阳的鹅卵石丢进潭里，看它凑过来贴着石头"烤"自己。他给它取名叫"石中火"，絮絮叨叨跟它说外门弟子的事——说张师兄练剑总劈歪树，说李师姐的丹炉昨天炸了，说自己练了半年"引气诀"，指尖还只冒得出半缕淡得像线的灵气。

"他们说我根骨钝，怕是这辈子都摸不到筑基的边。"某次青崖摸着潭边的老松树叹气，石中火忽然从潭底浮上来，蹭了蹭他垂在水里的手腕。暖意顺着皮肤爬上来，比晒过的鹅卵石暖十倍，他甚至觉得丹田处那点微弱的灵气都动了动，像被风吹了下的烛火。

他愣了愣，低头看水里的火。石中火的火苗颤了颤，竟往他掌心送了一缕极细的红光，那红光钻进皮肤时一点不烫，反倒温温的，顺着经脉往丹田淌——他忽然懂了，这火是在帮他引气。

之后三个月，青崖的进境快得让外门管事都惊了。指尖灵气凝得能托起叶片，打坐时丹田暖得像揣了团小太阳，连之前总嘲笑他的张师兄，见他挥剑能劈开半寸厚的木板时，都收了嬉皮笑脸。没人知道缘故，青崖也没说，只更频繁地往寒潭跑，每次都带些晒得暖烘烘的东西——有时是干松针，有时是裹着阳光的草团。

变故是在入秋时来的。那天青云山来了位内门长老，说是寒潭底有"异宝之气"，带了弟子要下潭探查。青崖在潭边采着药，听见长老说"看气息像是'离火精元'，取来炼剑再好不过"时，手脚都凉了。

他才知道石中火不是普通的火，是修仙人口中能炼丹铸器的宝贝。可在他眼里，那只是团会跟他蹭手腕、会在他叹气时跳着安慰他的石中火。

长老带着弟子要下潭时，青崖忽然冲过去挡在潭边。他修为低，在长老面前连灵气都快凝不住，却梗着脖子道："潭里没宝贝，是...是我之前丢了团引火符的灰烬，显的气。"

长老皱眉，指尖灵气一扫，青崖就被掀得跌在地上。"外门弟子，也敢拦我？"长老冷着声，就要命弟子下潭。

就在这时，寒潭"轰"地一声翻起浪。石中火从潭底冲了上来，不再是拳头大的一团，竟涨成了半人高的火团，金红的火苗卷着热气，把长老的灵气都冲得散了。它没伤人，只是悬在青崖身前，火苗"呼呼"地响，像在护着什么。

长老惊得后退半步："果然是离火精元！还生了灵智？"他眼里闪过贪光，捏了个法诀就要动手。

青崖爬起来，扑过去抱住了火团——奇怪的是，一点不烫，还是温温的，像之前蹭他手腕时的暖意。"别伤它！"他对着长老喊，声音都带了哭腔，"它不想跟你走！"

石中火的火苗蹭了蹭他的脸，忽然往他眉心送了一团红光。那红光比之前的细流暖得多，涌进丹田时，青崖只觉得经脉都在发烫，之前总卡着的"引气入体"瓶颈"啪"地碎了——他竟在这时候，直接冲破了引气境，成了筑基修士。

而石中火的光，却在慢慢淡下去，从半人高缩回拳头大，最后"噗"地一声，化成了颗金红的石子，落在青崖手心里。

长老愣了愣，看着青崖掌心的石子，又看了看他身上刚突破的灵气，忽然冷笑一声："罢了，灵智已散，成了死物，没用了。"他甩甩袖子，带着弟子走了。

山谷里又剩了青崖一人。他握着那颗温温的石子，蹲在潭边掉眼泪。掉着掉着，指尖灵气无意间扫过石子，石子忽然亮了亮，映出个小小的火点影子，在石子里轻轻跳了下。

青崖一愣，随即笑了。

后来青崖成了青云山的传奇——没人知道他怎么突然筑基，更没人知道他总把一颗温温的石子揣在怀里。他依旧常去寒潭边，有时对着石子说练剑的事，有时说新采的草药有多香。

风穿过山谷时，总带着点淡淡的暖意，像有团小火，还陪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