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南部之行(十) 纳米比亚之三

缪澍雯

埃托沙国家公园，意为“白色干水之地”，坐落在纳米比亚北部，是非洲最古老的野生动物保护区之一。它的灵魂是一片巨大的盐沼——长130公里，宽50公里，像一块镶嵌在荒原上的白色镜面。旱季时盐壳皲裂如沙漠，雨季则化作浅湖，倒映天空。 在这片2.2万平方公里(比北京市还大)的荒野中，它的魔力在于荒凉与生机并存——一片白色荒漠中，动物们上演着最原始的生命故事。 8月旱季，周围的水塘成为无数野生动物的生命之源，吸引着狮子、大象、犀牛、长颈鹿、斑马、羚羊等在此聚集饮水，每一处水塘都是一幕自然剧场的中心。 埃托沙，是非洲荒野灵魂的缩影，是生命在严酷环境中绽放的史诗般壮美！它不语，但盐晶中沉淀着远古湖泊的记忆；它不言，但每一次相遇都是生命的史诗。 有人说：到纳米比亚，这里绝对值得列入游览清单！ 可是动物的心思你猜不透，诺大的埃托沙，要想寻觅它们的足迹，真还不是那么容易。今天，我们差点看个寂莫，大象、长颈鹿、犀牛只是远远地照了一个面，狮子根本无影无踪，好在斑马、羚羊总算给足了面子，成群集队在我们面前晃动，给我们3个多小时的动物追踪之旅挽回了些许成就感。 比起博茨瓦纳莫雷米保护区，对于我们来讲，这里的动物可见度，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清晨六时，准时出发。 坐上敞篷车。 走进埃托沙国家公园。 追寻野生动物的奇妙旅程，就此启程。 埃托沙国家公园地域辽阔，地势复杂，是世界上最独特的野生动物栖息地之一。在这片看似贫瘠的大地上，生活着无数奇特的物种。这里有一百多种哺乳动物和三百多种鸟类，是许多珍禽奇兽的栖息之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跳羚。低头吃草的跳羚，每一寸姿态都透着机警灵动。 远远的是角马，静立荒原，自带旷野闲趣。 远远瞥见那只犀牛，灰甲凝霜，荒原之上独显沉稳威仪！ 一只跳羚低头饮水，每一寸动静都藏着旷野的灵秀。 白腹隼雕踞枯枝，霸气裁云，野趣满溢。 斑马悠然踱来，黑白纹路缀满旷野生机。 水塘边的舞台，上演着最纯粹的野性魅力！ 埃托沙的动物们，在旱季的土地上写着生命的诗章。 终于等来大象现身，灰影踏过荒原，自带沉稳气场。 突见一树黄花缀在荒原，点亮了旷野的底色！ 细尾獴来个凑热闹！ 蓬松尾巴扫过草尖，给旷野添了几分机灵活气。 直角羚踏草而来，尖角如棱裁晓风，旷野因它添了分挺拔俊逸。 一群群斑马、羚羊漫过草甸，把旷野的生机铺得满满当当！ 纳米比亚的灵魂在广袤的埃托沙草原中奔跑，没有铁栏与笼舍，这里是最原始的非洲式自由。 这是一场永不落幕的自然奇观盛宴！ 　　这次到非洲大陆，我最想看的就是非洲原住民的生活，这是一场跨越时光的造访。 此前在赞比亚的大树村，我曾触摸过以枝干为梁柱的空中屋阁；在博茨瓦纳的卡拉哈里沙漠，布须曼人的身影仍在脑海晃动。而此刻，我正即将走进用红泥与星斗对话的辛巴族人村落。 我渴望看见她们如何将赭石与羊脂调和成生命的铠甲，在50℃的骄阳下淬炼出火焰般的光泽；想读懂少女额前垂落的发辫与妇人肩上跳动的“牛耳帽”所诉说的岁月秘语；更想凝视那些拔去门牙的笑容里，藏着怎样倔强的族群宣言。当现代文明如沙暴般席卷非洲，这抹赭红是否还能在干裂的土地上，继续守护最后一片星空下的篝火？ 这不是猎奇者的窥探，而是一个灵魂对另一种存在的朝圣：去见证人类如何用最原始的材料，在生存的刀锋上雕琢尊严的印记。 红泥人村，是赭色大地镌刻的生命图腾！ 今天，站在红泥人中间，我忽然冒出个念头：我们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吧？他们用日影丈量生命的长度，我们用算法计算生活的密度；他们将大地馈赠的赭石炼成皮肤，我们却在衣柜更迭中寻找身份；篝火把他们的故事锻造成代代相传的铜镜，而我们的真情实感，在社交网络上化作了转瞬即逝的点赞和评论。 可当阳光平等地倾泻在每个人的肩头时，我又突然意识到：虽然我们活在不同的时空维度里，无论选择何种方式生存，人类对“活着”这件事的虔诚却如出一辙。就像红泥会剥落，App会下架，但那份认认真真生活，想把日子过成自己模样的执着，到哪儿都一样。 如今，当游客蜂拥而至时，传统与现代的碰撞已无声渗入每个缝隙。但辛巴人对传统的捍卫令人动容，他们以红泥为盾，守护着星空下的篝火与口述历史。辛巴族，用最原始的方式在贫瘠大地上延续着千年文明。 我知道：他们未来将在传统与变革间艰难跋涉。在人类文明的花园里，最珍贵的或许正是这些明知会枯萎，仍要用自己的根系抓住土壤的野花。 导游向我们介绍红泥村人的向导。一个不是辛巴族的小学老师。 进村头便撞见一群牛，这是村里各户人家攒着的踏实家底。 他们的住房是用树枝、茅草和红泥糊成的圆顶小屋，低矮得需要弯腰才能进去，墙壁被岁月磨得光滑，透着阳光的地方能看到泥土的颗粒。 踏入村子，目光所及，赭红色的皮肤在灼热阳光下流淌着奇异的光泽，他们正是辛巴族人，被外界唤作“红泥人”。 这是纳米比亚最具标志性和文化韧性的民族之一。他们主要生活在纳米比亚西北部与安哥拉交界的库内内河流域，这是非洲少有的仍保持原始生态的民族，维持着500年前的生活方式。如今人口不到两万。 踏入辛巴部落，仿佛穿越了百年时空，回到刀耕火种的原始部落时代。 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多数族人拒绝政府将“文明生活”等同于钢筋水泥房、西医诊所和义务教育的搬迁计划。酋长宣称：“这里是我们的土地，他们若强来，便是战争！”。并认为混凝土房屋“无法与祖先对话”。而义务教育则被视为“夺走孩子”的威胁，传统正通过代际坚守艰难延续。 辛巴族女子会把赭石粉混合牛油或羊脂制成红泥，每日花费数小时涂抹全身及发辫。这既能防晒、保暖、防蚊虫，还能减少水分流失，时间久了皮肤会呈暗红色。他们没有具体图腾，但敬畏和崇拜祖先与火，这是维系社会和精神的重要力量。 红泥人女子的装束带着原始的质朴与风情：上身不穿衣裳，细腻的红泥均匀裹遍肩头与脊背，在肌肤上凝成温润的棕红光泽，像被阳光吻过的红土般自然；头顶梳着一根根纤细规整的红泥发辫，或垂或盘，辫间缀着蓬松的黑羽轻晃；下身围着及膝的短兽皮裙或麻布裙，裙摆利落扫过小腿，走动时扬起细碎的风，红泥与织物的纹路在光影里跳动，把部落的生命力与传承，都融进这裸露与遮掩的平衡里。 屋前的妇女正低头搓着绳子，双手灵巧地捻转、拉扯，白色的纤维在掌心渐渐拧成紧实的绳股。 瞧见我们走近，那掌心的朝向里，满是对礼物的渴盼。 红泥人女人的配饰简单却有韵味：脖颈间挂着串磨得光滑的兽骨或贝壳项链，手腕脚腕套着细藤编的圈环，发辫间还别着几根乌黑的羽毛或红绳，与棕红的辫身相映，她们光脚踩在土地上，野趣里藏着部落的印记。 红泥人的发辫，是红泥与发丝的奇妙交织，一根根纤细棕红辫缕，规整垂落，纹理里藏着部落传承，是文化与生活共织的独特符号。 无论男女，十三四岁时都会拔除四颗下门牙，独特的齿间发音成为族群的身份印记。 儿童由于文化传统、现实困难、经济压力、语言障碍等原因，入学率整体偏低，估计仅在15%-30%之间。 村子里几乎见不到男人的身影，天刚蒙蒙亮，他们便扛着猎具、踏着晨露，结伴往沙漠深处去追寻猎物，为家人攒起一天的生计与希望。 向导从她们头顶规整的红泥发辫，到肩头裹着红泥的肌肤，再到颈间晃悠的兽骨项链、手腕轻响的藤环，最后落在她们沾着红泥的光脚，一一道来。那些藏在打扮与饰品里的部落意义，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清晰地铺展在我们眼前。 因水源珍贵，她们发明了“香薰桑拿”：清晨点燃含香料的草木，在蒸腾烟雾中让汗水带走污垢，再重新涂上湿润的红泥。当现代人依赖流水洗澡时，她们用烟与汗完成了无水清洁的奇迹。这是她们在为我们表演洗澡的过程。 红泥试妆 闻香 火盆 洗澡 日常里，女人们分工采集、做饭、照顾孩子。 红泥人身旁摆着小摊，上面整齐放着他们亲手制作的手工艺品：有红泥塑的小摆件，有藤编的小筐，还有用兽骨、贝壳打磨串成的项链，和女人们身上戴的样式相似。他们笑着招呼往来的人，把部落的手艺与心意，都藏进这些小巧的物件里。 红泥人欢快地跳起了部落的舞蹈。他们踏着土地的节奏，红泥裹身的身影在阳光下跃动，简单的舞步里满是热情，把族群的喜悦与欢迎，都跳成了鲜活的风景。 有的红泥人的打扮与众不同，他们穿着现代感的衣物，在传统与现代间呈现出的独特状态，反映了文化传承与时代变迁的融合。 他们的生活里没有数字和日程，只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本分，把每一天都过成了与土地共生的样子。 日子过得像老座钟的摆，慢却规律。天刚亮，女人们便围着石臼忙着捣碎红泥，混上温润的牛油细细抹遍全身，红亮的光泽里藏着世代的习俗；孩子们光着脚丫在红土坡上追跑，脚印在松软的泥土里烙下一串活泼的印记；男人们则三五成群，扛着猎具往沙漠深处去，身影被晨光拉得很长。太阳落山前，狩猎的队伍踏着余晖归来，皮囊里的收获晃出细碎声响，炊烟升起时，各家的陶罐已在火塘上咕嘟作响，补充完一天的辛劳与期待。 红泥人的生活，像从大地深处生长出来的样子，带着原始又扎实的质感。 晚入住奥奇瓦龙戈新特伯恩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