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抢种禾稿豆：藏在老农活里的烟火记忆

有福之人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暑假，于我而言，不是空调与电视，而是跟着生产队在稻田里“抢时间”的忙碌。那时候，大人们总念叨着“处暑前三后四”的老话——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气象谚语，是刻在农时里的“生死线”：处暑前三天种下的禾稿豆，能顺顺利利结荚收粮；可要是过了处暑再种，豆子就会不落叶、籽实干瘪，不仅产量差，就连磨豆腐都要多放好些豆才出豆腐。所以每到这时候，全队人都要攥着劲儿，在处暑来临前把禾稿豆种进田里。

禾稿豆的种法，藏着老辈人的巧思。得等水稻快熟了，先把稻田里的水排干，晒上几天，直到人下田割稻子，脚不会陷进泥里才算正好。割稻子也有讲究，割后稻桩得留10到15公分高，太矮不利于保持稻桩内水分，太高用锄头扎播种穴不好操作，用镰刀割时要格外小心，不能把稻桩踩倒——这可是后续种豆子的“地基”。稻子割完的当天或第二天，必须趁着稻桩水分还没干，赶紧动手：一人拿锄头在稻头上扎个播种穴，另一人紧跟在后，每个穴里精准丢进两三粒黄豆籽，后面再有人撒一把火烧土；一丘田种完，就把稻草铺在上面，天气好的话，隔天或第三天就点火把稻草烧成灰。这样一来，田里的草除干净了，灰还能当肥料，后来长出来的豆子，棵棵整齐精神，看着就喜人。最后往田里灌次“跑马水”，把土浇湿就行，不出五六天，嫩绿色的豆苗就齐刷刷冒了头。

若田间稻草未及时焚烧处理，待豆苗出苗后，稻桩就会萌发大量禾蕊。这些禾蕊与豆苗争夺养分和生长空间，不仅影响豆苗长势，还需额外投入人工拔除，显著增加了田间管理的劳动量。

等豆子长到能收割，已是九十天光景，偏偏赶上霜天，田里冷得人缩手缩脚。我们用割稻的镰刀收豆杆，冻得受不了了，就捡些田间的干草、稻草堆个火堆，有时干脆把刚割下的豆杆也扔进去烧。火一旺，豆荚在火里“噼里啪啦”响，那股子焦香直往鼻子里钻。等火灭了，扒开烧黑的豆杆，剥开焦黑的豆荚，里面的豆籽还是青青的，带着热气往嘴里送，又香又糯，就是吃完嘴巴准会变黑——这可是“偷吃”烧豆子的铁证，谁也瞒不住。

割好的豆杆，用竹片捆成大捆，再用两头尖的木棍子从中间穿过，挑回生产队的晒谷坪。晒到豆荚自己“啪”地裂开，就用专门的工具敲打脱粒，再把豆子摊开暴晒，直到抓一粒放嘴里一咬，能听见“咔嚓”的脆响，就说明干透了，能入库了。这时候，一年的豆子收成，才算真正画上了句号。

如今再想起那些日子，霜天里的火堆、焦黑的嘴巴、豆子“咔嚓”的脆响，都成了最鲜活的记忆。那藏在“前三后四”里的农时智慧，和田间地头的烟火气，比任何零食都香甜，比任何故事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