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随笔】天阶夜色凉如水

雁渡寒潭

天阶夜色凉如水

——家乡处暑时节文化随笔

文| 文峯

处暑，是天地递来的第一封秋信。知了鸣叫在晨雾里褪成薄纱，晚风裹着花香漫过小区阡陌，夏的余温正顺着时光的块块石板缓缓收束。

——题 记

浅秋，景风。天地肃，禾乃登。离离暑云散，袅袅凉风起。

《说文解字》解：“処，止也。得几而止。“处”就是人依靠在几上，表示停下来休息，本义是止息、停止、休息，读chu第三声。处暑不是处于暑热中 ，“处”表示躲藏、终止，为“暑将退伏而潜处”，是炎热离开的意思。

2025年8月23日，农历七月初一，处暑。已经出伏天，时节内有七夕节，中元节。

“处暑”即“出暑”，在东北体现得尤为明显。处暑前后，常有“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感觉。白天最高气温可能仍在25℃左右，但夜间最低气温常降至15℃以下，甚至更低。昼夜温差大，夜间睡觉万万不可开着窗户，谨防感冒。

早晨起来上早市，如果穿半袖，胳膊会感到很凉。正可谓“夏衣临晓薄，秋影入檐长。”

此时秋高气爽，是农作物成熟关键期。东北是我国重要的商品粮基地，处暑时节正是玉米、水稻、大豆等大田作物灌浆、乳熟的关键时期。

晨雾，未散，天地间浮动着一种微妙的静。这是今年第一缕真正意义上的秋意，不似“立秋”那般虚张声势。

推开后阳台，看到小区小广场，人们正在晾晒秋干菜，茄子干，豆角丝等。

长春农博会已于8月15日开幕。特大南瓜，特大西瓜着人喜爱。几畦稻田，蛙声一片，锦鲤在水中游戏，稻穗谦卑垂首，鸭子在田埂上守望。

一些敏感的候鸟开始集结，准备或已经踏上南迁的旅程。

东北的处暑，是夏与秋的清晰分界，是炎与爽的巧妙碰撞，是闲与忙的双向奔赴。标志着一年中最舒适、也最繁忙的金秋时节正式拉开帷幕。它既有收获在望的喜悦，也提醒人们为即将到来的气候转变做好准备。

天地有信，万物有序。

元代文人吴澄老先生在《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释，“处，止也，暑气至此而止矣。”且记载处暑有三候，那是刻在时光里的自然密码。

首候“鹰乃祭鸟”。处暑之日“鹰乃祭鸟”，是说鹰自此日起感知秋之肃气，冷酷地搏杀猎物。先猎之物要先陈列为祭，古人称之“义举”。

小区里的老人们总说，这几日清晨去公园，能看见老鹰盘旋。而更高处的天空里，或许有猛禽正将猎物整齐排列，像一场沉默的祭礼。古人观察物候，从不是为了猎奇，而是读懂自然的呼吸。

恭敬为肃，处暑后，鹰感肃气击鸟而祭，万物收成而祀，都是恭敬天地的表现。而秋之整肃又为冬之休养，休养中才有更新萌生。自然之境神圣而庄严。

二候“天地始肃”。后五日“天地始肃”，这个“肃”是“肃清”，天气因“肃”而清，因“肃”必“肃杀”，所以，肃清后必带来萧瑟之气。从前总觉得秋天是“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悲壮，此刻才懂，“始肃”二字更像一声轻叹。夏的热闹退场，万物开始收敛锋芒。

三候“禾乃登”。再五日“禾乃登”，“禾”指的是黍、稷、稻、粱类农作物的总称，“登”即成熟的意思，如“五谷丰登”，意思就是开始秋收。，天气肃杀后，庄稼才有收成。这是大地最慷慨的回赠，所有的等待都在此刻结出果实。

一场秋雨一场寒，一份牵挂一份暖，一念秋长，一念秋短，百转千回，望尽重山。秋天如此美丽而多彩，它让人们感受到生命的深意和丰富。

在这个季节里，让我们珍惜秋天的美好，感恩岁月的陪伴，用一颗宁静的心去品味生命的变化，用一份深情的眷恋去追溯时光的足迹。无论秋天的雨多寒冷，我们都可以在其中找到温暖和力量，因为秋天，是人生中值得怀念和珍视的季节。

人间烟火，最抚秋心。处暑的风里，飘着许多旧年的故事。

处暑吃鸭。处暑节气，民间有吃鸭子的习俗，还有“处暑吃鸭”的讲究。“秋燥伤肺，鸭子性凉，最是滋养。”做法也五花八门。处暑这天，老北京人都会去买处暑百合鸭等，而江苏地区，做好鸭子菜，首先要端一碗送给邻居，叫做“处暑送鸭，无病各家”。《随园食单》，袁枚写“鸭宜独食”，才懂这寻常食材里藏着多少心思——最好的味道，不过是有人愿意为你花三小时的耐心。

放河灯。悼念逝者，祈保平安。处暑节气前后的民俗多与祭祖及迎秋有关。处暑前后民间会有庆赞中元的活动，俗称“作七月半”或“中元节”，其中一项重要的民俗是放河灯。

河灯也叫“荷花灯”，一般是在底座上放灯盏或蜡烛，中元夜放在水中任其飘流，向海神祈保平安，后来发展为对逝去亲人的悼念、对活着的人们祝福。

暮色，氤氲。人们把最后一盏河灯放进河里。灯影摇摇晃晃，渐行渐远，像一颗坠入银河的星。这哪是送暑气，分明是送思念，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来不及道的别，都随着河灯漂向远方。

开渔节。沿海的“开渔节”，是另一种热闹。《东京梦华录》里写“处暑鱼速长，食鲥鱼正美”，古人最懂“秋补”的智慧。千舸竞发，捕获海鲜。对于沿海渔民来说，处暑意味着渔业收获。这个时候海域水温依然偏高，鱼群会停留在渔场周围，鱼虾贝类发育成熟。每年处暑期间，浙江沿海会举行隆重的开渔节，欢送渔民驾船出海。

开渔不是掠夺，是与大海的约定，休渔期的克制，换来了此刻的丰饶，这是人与自然最朴素的默契。

秋补有道，岁月生香。处暑的餐桌，是季节的馈赠。

这个“处”是“止”，暑气至此而止，开始退伏潜藏，以待来年了。阳气炽热而催熟万物后自然退位，阴气开始弥漫，才秋风渐肃。

处暑，是反映气温变化的一个节气。处暑前后，冷空气南下次数开始增多，气温下降逐渐明显。南方地区，往往在处暑尾声再次遭遇高温天，这就是名副其实的“秋老虎”。处暑时节，白天气温虽然仍会很高，但早晚温度低，温差较大，人们应预防感冒。

春困秋乏。处暑后，人体出汗明显减少，水盐代谢功能逐渐恢复平衡，进入生理休整阶段，机体于是出现疲惫感，产生“秋乏”。化解“秋乏”，要保证充足睡眠，早睡早起，避免熬夜；饮食清淡，宜多吃西红柿、茄子、马铃薯、葡萄和梨等食物。        

处暑之后，秋意渐浓，正是畅游郊野、迎秋赏景、登高望远的好时节。秋季运动可选择快走、登山、打球等，对于老年人来说，运动要以“不累”为标准。运动时间最好选在早晚，中午由于室外天气仍然炎热，要避免户外活动。

处暑要“润”。新鲜百合，有股淡淡的清苦。“苦？那是清心火的。”百合和银耳一起炖，胶质在砂锅里慢慢凝结，像一碗流动的琥珀。喝到最后，碗底沉着几颗枸杞，红得像小灯笼。

糖炒栗子。处暑后，脾胃要“收”，栗子性温，最是养人。栗子壳裂开小口，露出金黄的果仁，咬一口，甜糯里带着焦香，那是最暖的日子。”

从前是绿豆汤、酸梅汤，现在多了百合莲子羹、银耳雪梨汤。还有“五汁饮”，即梨汁、荸荠汁、藕汁、甘蔗汁、蜂蜜混合而成，清甜爽口。这是老辈传下来的方子，“秋燥最伤津液，喝这个比吃药强。”

抢秋膘，这是东北地区在处暑时节的一个重要食俗。经历“苦夏”后，人们胃口渐开，认为此时要多吃些有营养的食物，尤其是肉类（如红烧肉、炖肉、饺子、包子等），把夏天“掉”的体重补回来，为秋冬储备能量，称为“抢秋膘”或“贴秋膘”。东北的“贴秋膘”往往更实在，以肉食为主。

吃秋鲜，除了贴膘，也开始品尝秋季新鲜上市的食物，如新收的玉米（煮苞米）、毛豆、各种秋季瓜果（如香瓜、西瓜的尾茬，梨、海棠果等开始上市）、新采的蘑菇（榛蘑等）、应季蔬菜等。

注意保暖，由于昼夜温差极大，东北人非常注重在处暑后，特别是早晚添加衣物，有“处暑寒来”、“处暑不穿棉，八月十五定有寒”等谚语提醒。晚上睡觉也开始关窗或盖厚被子了。

秋声入韵，千年共赏。几句气象农业谚语，劳动人民的智慧体现。

处暑天还暑，好似秋老虎。/处暑天不暑，炎热在中午。/热熟谷，粒实鼓。/处暑雨，粒粒皆是米。/处暑早得雨，谷仓里的米。/处暑若还天不雨，纵然结子难保米。

还有古今时代有关“处暑”的诗，总带着几分从容。

白居易在《早秋曲江感怀》里写：“离离暑云散，袅袅凉风起。池上秋又来，荷花半成子。”

暑云散了，荷瓣打着旋儿沉进水里，露出圆鼓鼓的莲蓬，倒像是荷叶在给莲子让座。白居易写的是“感怀”，我们却读出了释然，有些告别，不必悲戚，因为新的美好正在生长。

杜牧的《秋夕》虽写七夕，却道尽了处暑后的秋夜：“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秋夜的凉，是从骨缝里渗出来的。仰头看星星，总觉得牵牛星和织女星就在头顶，伸手就能碰到。如今再读这句，才懂“凉如水”不是冷，是一种透彻的清醒。夏天太热闹，秋天正好让人静下来，看看月亮，数数星星。

元稹的《咏廿四气诗·处暑七月中》最是贴切：“向来鹰祭鸟，渐觉白藏深。叶下空惊吹，天高不见心。气收禾黍熟，风静草虫吟。缓酌樽中酒，容调膝上琴。”

诗里的“白藏”指秋，处暑之后，秋意渐浓。“气收禾黍熟”一句，暑气收敛，庄稼成熟，这是天地最朴实的奖励。末句“缓酌樽中酒，容调膝上琴”，更添了几分闲趣。处暑的夜，适合温一壶酒，弹一曲琴，把日子过成诗。

闲看秋云。

竹风醒晚醉，窗月伴秋吟；早起凉意爬上胳膊，夏衣临晓薄，秋影入檐长。秋波正澄清，秋光轻浅，秋云委婉，正切秋水伊人之想。

天水秋云薄，天长杳无隔，秋意冉冉，一年中最美季节将至，想“决决溪泉到处闻，一家松火隔秋云”，“白石卧可枕，青萝行可攀，意中如有得，尽日不欲还”的境界了。

望穿秋水。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鹜是野鸭。秋光清浅，秋明空旷，此时那水让天滤成净透，任何色彩都包含在它的清潋之中，杜甫因此用“秋水为神玉为骨”，白居易用“秋水淅红粒，朝烟烹白鳞”，皆意境深远。

且闻秋声。

欧阳修的《秋声赋》，记得最清晰的竟是童子所答：“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

“万壑树声满，千崖秋气高”，这是老杜的句子。树声为悲，悲声越满，天越孤高，这就是“天若有情天亦老”的意思。“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其实是李贺的诗意。

煮一壶秋色，慰半世风尘。处暑不是终点，是另一场轮回的开始。它教会我们，告别不必浓墨重彩，收敛不是消极退场，成熟是对所有付出最好的回答。

时光流转，节气更迭，不变的是人间烟火里的温暖，是古往今来共赏的秋意。处暑已至，愿我们都能在这个秋天，放下浮躁，沉淀心境，把日子过成诗，把岁月酿成酒。

季节如此，人生亦然。不必哀叹时光匆匆，因为每一段岁月，都有它独特的美。盛夏的热烈值得铭记，秋日的静美同样值得期待。愿你在炽热时尽情燃烧，在凉薄时学会沉淀，在岁月长河里，活成自己的风景。

毕竟，最好的秋，才刚刚开始，犹如退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