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

尕鹰

我的父亲母亲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20px;">最近和母亲整理家里的老照片,父亲时不时凑过来瞧一会儿,然后絮絮叨叨地说,这张是哪一年在哪里拍的,那张是和谁拍的,闲聊中,说起了过去的许多事情。</span></p> 兴堡子川张善人家的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常引以为傲的是,自己是兴堡子川张善人家的后代。</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祖籍靖远县五合乡白塔村,五合乡、靖安乡这一带,老一辈儿人如今还叫它兴堡子川。</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的爷爷,我的太爷,是个大地主,也是个大善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太爷出生在一个家境优渥的大家庭,家中有良田二百多亩,牛羊几百只。但是,优厚的物质条件并没有养成太爷骄纵任性的少爷习气。太爷自幼接受“四书”“五经”,很有学问,也很正直,家教尤其严厉。尽管家中田地有雇佣长工打理,家中子女还得跟着下地干活儿,太爷要让儿孙知道劳作的辛苦和生活的不易。</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太爷晚年的时候,卖掉了家中大部分房子和牛羊,所得钱财连同给儿子们备下盖新房的木头,一并捐给了村子附近的苍龙山庙。太爷还在他不久于人世的一天黑夜,用一头驴子和一个大牛皮囊,驮了家中所有的百元银钱,葬于村子后山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一个地方,并对儿孙后代说,“房子是排场,钱财是祸根,不要也罢。儿孙们当自苦自持,自力更生!”后来,发生了很多故事,还有诡异的传说,都和这一牛皮囊的百元银钱有关,但是其中有一件,是在上个世纪50年代初“土地改革”时期,张氏家族被评定为“富农成份”,而非“地主”,一大家人免遭了许多祸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20px;">太爷一生扶贫济弱,帮衬乡邻。天干地旱乞讨遍野时期,他在自家门前盖了几间房,专供晚上无家可归的要饭人(乞丐)遮风挡雨,所以被兴堡子川的乡邻们尊称为“张善人”。</span></p> 遭遇家庭变故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最难以走出的痛,是在未成家立业时,就失去双亲。</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的父亲,我的爷爷,在解放战争时期被国民党抓壮丁充军,后侥幸逃回家中,但因躲避追捕,经时任靖远县(现平川区)打拉池区区长的老乡帮助,担任打拉池区临时职务“乡队副”,后加入共产党宁夏中卫香山游击队,任分队长,解放后返乡务农。</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西北地区,人们只能靠天吃饭,加之多年战乱,爷爷家中已是一贫如洗。1958年进入人民公社“吃大锅饭”年代,因为爷爷自幼读书,是村里为数不多能够识文断字儿的,爷爷被村队推选,当上了生产队食堂管理员。集体“吃大锅饭”时期结束后,爷爷和村里的青壮劳动力都去了“引洮工程”做工,爷爷又当上了工程部食堂管理员。那几年间,虽说一家老小都靠爷爷一人维持生计,日子还勉强能过。</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爷爷深知读书的好处,即便生活再困苦,也从未放弃过对父亲的教育。父亲因此顺利地读完了村小白塔小学和初中靖远四中(现五合中学),并于1966年8月考入靖远师范学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20px;">谁知命运的瞬息万变总是令人防不胜防。1968年6月,爷爷因“国民党政府临时乡队副”等历史问题在“文革”中被拉出来,戴高帽、做苦力、写检查、游街批斗,不堪屈辱的爷爷,投井自尽,年仅52岁(这起冤案直至1979年秋获平反)。奶奶常年患心肺病,因爷爷的骤然离世不堪打击,于1969年2月悄然逝去,与爷爷离世仅隔半年。</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半年之间,惨遭家庭变故,失去双亲的父亲,年仅20岁,小叔16岁。父亲还有两位同母异父的哥哥当时都已分家单过,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自顾不暇。自此,父亲和小叔,兄弟二人相依为命。</span></p> <p class="ql-block">(18岁的父亲,靖远师范学校建档照)</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说,他记不清那段时日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一度伤心到绝望。直到现在,父亲心里的痛,似乎还未抹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是想念爷爷奶奶的。父亲常念叨,爷爷奶奶走得急,连一张照片都未留下......</span></p> 困于前途未卜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最迷茫无助的时候,是失去双亲且前途未卜。</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上个世纪“文革”十年特殊时期,父亲这一届学生只接受了两年半的师范教育,于1969年2月从靖远师范学校提前毕业。因爷爷案子还未平反,父亲被视为“四类分子”子女,不予分配教师工作,被遣返回乡进行劳动改造。</span></p> <p class="ql-block">(左一为父亲,摄于靖远师范学校中一年级时)</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69年7月,经父亲的老师(时任五合学区校长)推荐,父亲进入白宝铁路工程五营修建连当起了铁路工人,小叔被寄养在大伯家。因为父亲秉性淳厚,做事认真,不久就担任了工程营部的司务长,管理食堂。生活稳定一点后,父亲就把小叔带在身边,让他在铁路工程做零工。如此,也解决了小叔的吃饭问题。</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20px;">两年后,父亲要被调至县农副公司任合同工。可是为了小叔能有一口稳定饭吃,父亲把合同工名额让给了小叔。小叔也是幸运,从县农副公司转调到县农机厂工作并成为国家正式员工,从此衣食无忧。而当时的父亲,带着毅然决然地执着,也带着对前途未卜的迷茫和无助,回到家中,等待国家正式分配的消息。</span></p> <p class="ql-block">(前排左一为父亲,摄于靖远师范学校中二年级时)</p> 步入教师生涯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说,他是个苦命的孩子,也是个幸运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20px;">回到家中不久,父亲便接到了国家的召唤,正式分配到靖远四中(现五合中学)任教。从此,开始了近四十年的教学生涯。</span></p> <p class="ql-block">(右一为父亲,摄于田窝学校)</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在靖远四中任教四年后,于1975年调至五合乡板尾学校任校长四年,1979年调至五合乡田窝学校任校长两年,1981年调至五合乡贾寨柯初中学校任教导主任一年。但是,1982年因旧疾复发,健康状况堪忧,调回至家门口学校白塔小学任教,直至2008年8月退休。</span></p> <p class="ql-block">(中排左六为父亲,摄于田窝学校)</p> <p class="ql-block">(前排中间为父亲,摄于田窝学校)</p> <p class="ql-block">(后排左三为父亲,五合公社各学校校长合影)</p> <p class="ql-block">(第二排右四为父亲,贾寨柯初中学校八一级学生毕业照)</p> <p class="ql-block">(第二排左五为父亲,贾寨柯初中学校八二级学生毕业照)</p> <p class="ql-block">(前排中间为父亲,摄于白塔小学)</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的旧疾,还得从他的学生时代说起。父亲上靖远师范学校期间,一直骑着一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从五合到靖远,从靖远到五合,在100多公里的路途中来回跋涉了两年半。说起这辆二八自行车,父亲还是蛮自豪的。因为当时很多学生都是靠一双脚走着上学,走着回家,本就不牢靠的布鞋,走到半道儿就漏风啦。</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也源于这辆自行车,父亲染上了风湿骨病。当时从五合到靖远,必定经过一个叫“橡皮坡”的地方,坡陡且路长,有好几公里。父亲骑车爬坡,无论酷暑还是严冬,都会大汗淋漓。恰好小姑奶奶家就住在“橡皮坡”边上的水泉村,父亲有时会进去歇歇脚。父亲歇脚的方式很特别,平平展展地躺在姑奶奶家的青石板过道上,拔凉拔凉的,很是痛快。久而久之,就染上了大半生难以治愈的风湿骨病。</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说,没有母亲,他应该早已是卧床瘫痪之人。</span></p> 母亲的到来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工作稳定后,父亲该成家啦。</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20px;">可是,家里除了父亲这一个大活人,什么也没有。家徒四壁,谁家女子肯嫁?无奈之下,父亲找到了邻村爷爷的老朋友,后来就是我的外爷(外祖父),恳求帮忙找媳妇儿。父亲说,外爷找呀找,操心到最后,也没找到,就说,“不行就把我的四女子给你算啦。”就这样,不满十八岁的母亲,成了父亲的媳妇儿。母亲说,她来到父亲家里的时候,只有一口大铁锅、一条擀面杖和一个大铁碗。</span></p> <p class="ql-block">(外爷和外奶合影,约摄于1972年左右)</p> <p class="ql-block">(母亲和兄弟姐妹合影,第一排左一为母亲,约摄于1972年左右)</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嫁给父亲虽然年纪不大,却勤劳善良,聪慧能干。父亲除了用微薄的工资贴补家用外,几乎没有时间照料家里,母亲一个人扛起了家中里里外外大小事情,竟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span></p> <p class="ql-block">(父母和两位哥哥,大哥6岁,二哥4岁)</p> <p class="ql-block">(两位哥哥)</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包产到户之前,母亲要去生产队挣工分挣口粮。那时候,两个哥哥已先后出生。哥哥们会走路之前,母亲出工的时候就把他们放在地头儿,劳动完再抱回家。有一次,母亲拔旱地麦子,趟头儿太长,一个来回拔过来,一头狼正虎视眈眈地瞅着被裹在襁褓中的哥哥。应该是可爱至极的哥哥刹那间唤醒了狼的母性,哥哥竟然毫发未损。后来,哥哥们自己会玩儿啦,就被母亲锁在家中,每人手里塞一个炒面碗碗,从早上一直吃到晚上母亲收工回家。刚强的母亲,有时候比一个大男人挣的工分还多。</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20px;">上个世纪80年代,兴堡子川电力提灌工程(兴电工程)陆续通水,五合乡是最先受益的地方。除了父亲是非农户口,母亲、两位哥哥和我一共4口人分到了8亩水田、十几亩旱地。当时,父亲虽已调回家门口学校工作,但是被病痛折磨已经难以承担重活。母亲没有抱怨,犁地浇水,播种施肥,到最后的收割打场等农活儿,样样不落在别人家后面。我们家的麦子总是比邻地的麦子长得更油绿,麦穗更沉甸,就连晾晒场上的麦垛子,也比别人家的规整。父亲到现在还会戏说,说母亲就像我们家早时候养的一头驴子,又倔又强,啥事情都要干得比别人家好。母亲每听到一回,都只会嘿嘿地笑,带着些许自豪和骄傲。</span></p> 母亲的成长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很聪慧,做事爱动脑子,动手能力极强。家里常用的一些家伙什儿坏啦,母亲都能修好,或者用一些废旧的材料进行再创造。小时候,我和哥哥们穿的衣服鞋子,都是母亲亲手缝制。母亲回忆说,因为没有公婆操心,生下大哥时,连个护肚皮的兜兜都没有。父亲扯了二尺布,她就想象着做了个肚兜儿,合适的很。自此,只要父亲分了布票儿,母亲就扯上一点布,给我们做棉衣棉裤外衣长裤,无论冬夏。后来,父亲给母亲买了一台牡丹牌缝纫机,母亲更是放心自己的手艺,缝缝补补,翻新改动,母亲从不花钱找裁缝。记得我上小学时,母亲用一块儿蓝色老布给我缝了个单肩带斜跨方口书包,然后把旧花布上的小鸭子剪下来,是黄色的,缝在书包的一个角落,正反两面各有一个,再用红布剪上几个五角星进行点缀。我挎着如此洋气的书包上下学,以至于现在想起来,心里都美滋滋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虽然没有上过学,但是不缺文化。母亲在上个世纪70年代上过夜校,参加过全民扫盲班,掌握了一定数量的汉字和简单的计算。但是,按母亲的说法,生了几个娃娃,早就忘光啦。母亲的文化,来自于父亲的耳濡目染,从最初父亲教母亲写自己的名字开始。我隐约记得,家里还没通上电的时候,晚上在炕桌上点上罩灯(有个玻璃罩子的高级煤油灯),父亲就教母亲写字,父亲乐此不疲地教,母亲笨笨拙拙地写,有时会为自己歪歪扭扭的字大笑上好一阵子。父亲爱读书,只要空闲下来,手里总捧着一本书。当然,母亲是看不懂书的,但是母亲喜欢父亲看书。父亲后来为家里添置了一台长风牌黑白电视机,这可成了母亲最直接的学习机。母亲看电视认字幕,认真看,留心认,一看就是几十年,看到现在,就几乎没有能难住母亲的字儿。</span></p> <p class="ql-block">(三十六岁的母亲)</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酷爱运动,在病痛严重之前,父亲是乡里、学校的篮球健将,一直活跃在“村联赛”、“校联赛”的球场上。母亲爱看篮球比赛,爱看父亲打篮球。母亲说,那时候父亲去哪里打球,她就跟着去看。现在,母亲一日当中最大的乐趣,还是和父亲一起看球赛,在央视体育频道和奥运频道之间来回翻转着遥控板,不论篮球排球乒乓球,还是网球台球橄榄球,运动规则难不住母亲,至于局点、赛点的到来,更是母亲最兴奋激动的时刻。母亲很多时候熬夜看球赛,或者定了闹钟看球赛。前一阵子,母亲为了目睹赵心童在台球世锦赛夺冠,熬夜至凌晨。母亲连斯诺克都痴迷。我一度因为不懂某项运动赛事规则在母亲面前黯然失色。母亲还喜欢追星,除了体育明星,还有影视明星。空闲时和母亲一起看电视剧,母亲会给我普及很多娱乐八卦。父亲也会凑热闹,说母亲东拉西扯,拉错位啦。母亲则说父亲是一个电视剧看八遍都记不住情节的人。反正父亲和母亲斗嘴,从无胜仗,不知是母亲绝不让步,还是父亲习惯了迁就。最后俩人都是哈哈大笑,不了了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有时候默默地看着父亲母亲,我会想,到底是父亲成就了母亲充实有趣的人生,还是母亲成就了父亲率真开朗的性情。</span></p> 不放弃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可能是母亲成就了父亲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的旧疾是1982年加重的。那时候,我也刚出生,对父亲病的有多严重记不得啦。有了记忆的时候,父亲已经被病痛折磨成一位走路有点儿歪歪扭扭,驼着背的“佝偻老人”,但是父亲当时才30岁出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关于父亲的病,我最清晰的记忆,竟然是一口好吃的。父亲病重期间,一到冬季,天寒地冻,身体很难熬得住,母亲就陪着父亲去县城里的风雷厂医院住院治疗,一住就是四五十天。我们兄妹三人多数寄养在同村的大姨家。那时候通讯不便,交通不便,父亲住院期间,我们很难联络到。但是,年年如此,就摸到了规律,每次快到父亲出院回家的日子,我和二哥就坐在公路边,海狮牌大班车必定经过的地方,一天,两天地等,等父母突然下了班车,手里还提着为我们兄妹买的好吃的。通常是又大又软,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老面包。现在想来,我会偷偷一笑,笑我孩童时的天真,笑我的不谙世事。父亲的病痛,竟被一块儿面包扰的无关痛痒。</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20px;">关于父亲的病,还有一些清楚的记忆,就是药。小时候,我家厨房边的一大片空地上,一直晾晒着中药渣,父亲一喝中药,就是几十副,天天熬煮,药渣还能再利用,母亲就晾在院子里,倒也成了我对老房子的一部分记忆。后来,医疗条件有所好转,父亲不再喝汤药,而是嚼着吃中药丸。这种药丸儿好生金贵,被包裹在一个比乒乓球稍小一点儿的白色塑料圆球中,外面是用蜡封的。父亲吃药时,我最爱开封,把药丸放在手里揉搓一下,蜡就会变软,再轻轻一捏,完整的蜡壳就会脱落,打开小白球的螺旋口,笑嘻嘻地把药丸拿给父亲,药壳儿就是我的啦。这小小的白色球蛋蛋,带给我无限快乐。好似父亲吃的药越多,我的快乐越盛。因为这是别人家娃娃没有的高级玩具。在炫耀的同时,我会分享给我关系要好的玩伴。后来,家里通电了,我家每条电灯的开关拉绳上都吊着一个白色的球蛋蛋。再后来,我的七大姑八大姨和巷子里的邻居家,电灯开关的拉绳上也都吊着一个白色的球蛋蛋,即便在哪一家并没有和我关系要好的玩伴,也没落下。</span></p> <p class="ql-block">(左一是陪护父亲的马老师,现定居西安;右一是父亲)</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的病,就这样,在我童年的懵懂无知中,慢慢好转啦。父亲的病痛,于我而言,只是一段记忆。但是,于父亲母亲,却是差点儿逾越不过去的灾难。父亲能够摆脱病魔,感恩于党的政策关怀和同事的鼓励照顾,感恩于母亲的从未放弃。父亲生病不能工作期间,学区没有克扣工资,还给父亲发放每月15元的医疗补助,当时父亲的工资每月也只有40几块钱。父亲在兰州住院期间,学区还派专人陪护。母亲更是尽心尽力,几十年如一日,饮食起居,样样精心。当时父亲的病发展到最严重的时候,是无法下地行走的,处于卧床状态。母亲为了能让父亲多晒太阳,以娇小的身躯背着父亲,从炕上挪到院子里,又从院子里挪到炕上,直到父亲恢复自理能力。我记事起,母亲每天晚上要为父亲做理疗。所谓的理疗,就是为父亲的脊背抹药、烤电。有一种黑褐色的药水,药瓶子的样子我还历历在目,名字已经记不得。母亲将药水涂抹在父亲的脊背上,然后要拿着电灯泡来来回回上上下下一直烤,是要借助电灯的热量,把药性烤进身体。劳作了一天的母亲太累啦,拿着电灯的手有时会开小差,偶尔会挨到父亲的皮肤上烫着父亲,母亲总是自责地又打起精神。我长大一点后,就能帮助母亲为父亲抹药、烤电和捶背。一到晚上,父亲的脊背会痛地更加厉害,我的一双小拳头,抡在父亲的背上,竟成了父亲每晚睡觉前的心理疗愈,轻重真的无所谓。</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20px;">其实,父亲最该感谢的人,是自己。父亲的风湿病治疗期间,药物的副作用和病本身引起的并发症,使父亲的身体很虚弱。父亲不得不常年吃药,几十年从未间断。但是父亲一向乐观积极,豁达开朗,以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姿态,迎接每一次人生的磨难。</span></p> 我的出生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有人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而关于我的出生,是背着债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是国家干部,母亲是农民,这样的家庭组合,被称为“两半户”。上个世纪70年代初,国家在全国城乡推行计划生育政策,“两半户”家庭最多只能生育两个孩子。1980年左右,政策再次收紧。当时大哥8岁,二哥6岁,都已经入学读书,但是父母还想再生一个孩子。用父亲的话说,他没有姐姐妹妹,要是有个女儿多好。就这样,我在母亲的东躲西藏中出生了。出生刚十几天,被父亲的一位同事告发,计划生育工作组直接冲进了母亲的月子房,抓到了现场。母亲回忆说,工作人员质问,“你害怕不?”母亲说,“都放到炕上了,害怕啥!”随后就是一系列调查和处分。处理父亲的文件,是在我刚上初中的时候,无意间在父亲的档案包发现的。对父亲的处理结果是,降低一级工资的同时,每月扣除父亲基本工资的10%,持续15年。也就是说,在我15周岁的时候,才能被“洗白”。父亲从未对我提起过处理文件的只言片语。对于这样的处分,父母也从未表现出怨怼的情绪,只要旁人说起,父母都只会说,“有人就好,钱财是啥!”</span></p> <p class="ql-block">(3岁的我)</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是在父母的偏爱和哥哥们的宠爱中长大的。父亲说,我从小爱吃瓜,如果想吃香脆瓜,绝不能买西瓜,否则就躺在买瓜的半道上撒泼打滚儿不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即便倍受宠溺,一种罪恶感和自卑感,在我童年甚至青春期的时候,时不时会冒出来刺痛我的内心,让我瞬间质疑自己的存在,怀疑自己的人生,甚至一度憎恨告发我的那个人。有时我会觉得我是家里多余的孩子,家里的困难生活就是我造成的。有时我又会觉得自己并不多余,而是有一个罪该万死的人存在。记得会写一些字的时候,我写了好多骂人的话,去骂父亲的那位老同事,感觉怎么骂,也不过瘾。</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的罪恶感和自卑感,是被培养起来的。人性中有一种快乐,可能来自于对“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而感到无限快乐。我是村里人快乐的源泉。我是有乳名的,父母哥哥都喊我乳名。但是,只要出了家门,村子里的大人娃娃都喊我“黑女子”。“钱买来的黑女子。”“黑女子几岁了?”“黑女子是抱养来的。”“黑女子的胳膊还白呀!”......这些嘴巴一直快乐了好多年的人,脸上还常常露出似乎泄露了天机的得意洋洋。诸如此类的话听多了,让我一度都认为,我的乳名就是“黑女子”。“黑女子”有时看到自己白皙的皮肤,都是一种罪过。</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就这样,我虽被宠爱着,也被无意伤害着。因此,我比同龄人更加早熟、敏感和懂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我八九岁的时候,大哥就外出上学,二哥入伍当兵,父亲身体原因,工作之余不能给母亲更多帮助。我就成了母亲的好帮手。平常打扫房间,洗碗做饭,喂驴喂羊,担水煨炕,农忙时帮助母亲套驴磨地拔麦子,都不在话下。因为小时候个头儿小,够不着案板和面做饭,我就踩着一个木头凳凳,跳上跳下,到现在父母哥哥还时常说起。</span></p> <p class="ql-block">(1996年靖远师范学生食堂菜票)</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96年10月,我终于不再被罚钱,彻底“洗白”。那时我已经考上了靖远师范学校。但是罪恶感并没有就此消散,还债的心思已经根深蒂固。那时候的师范学校有生活补助,每个月领48块钱的饭票,我饭量小,还有结余。父亲每月给20元的零花钱,已经让我内心不安,所以父母哥哥们每次多余给钱,我都不敢要。</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20px;">行至中年再回首,我与生俱来的罪恶感似乎消散啦,而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毫无由头可循。可以肯定的是,除了时间能够疗愈一切,爱,也能抚平创伤。</span></p> 父母的悉心养育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最近,父亲一看到我们家的全家福就会说,“五个孙娃子,除了一个从医的,还有一个搞人工智能的,其他几个都是小张老师”。父亲的话一点儿不假。加上我老公,我们一大家子十三口人,出了八位老师。这,算不算父母的成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反正父亲说,人这一辈子,儿孙出息了,才算成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是老师,但是于我们兄妹而言,父亲就只是父亲。父亲在家从不刻意教化我们什么,也没有严厉的家规。父亲性格温和,情绪稳定,为人正直善良,做事乐观积极。父亲母亲相敬如宾,互相扶持,给了我们兄妹一个非常有爱、有尊重、有自由的家,能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是很幸运的。</span></p> <p class="ql-block">(我们的全家福,摄于2021年正月十六,父母金婚纪念日)</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乡村夏天的晚上,夜空很透亮。父亲是数学老师,也兼带自然课、体育课这些课程。记得我上三年级,父亲给我带自然课。放学回家吃过晚饭,父亲就和我坐在门槛上,等待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的出现,它通常陪伴在月亮的旁边。父亲还会指着夜空给我讲哪儿是银河,哪几颗星串起来是啥星座。我印象最深的是北斗七星和猎户座,因为父亲说北斗七星就像我家舀水的大马勺儿,而猎户座中间那三颗连着的星星是猎人的金腰带。以至于到现在,我都喜欢仰望星空,找我家的大马勺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以前,大冬天上下学,学生娃娃是很受罪的。因为没有现在各式各样的保暖服来御寒,常常被冻得手脚生创。而我,一到冬天最冷的时候,在家吃过晚饭,就和父亲去学校宿舍住,免得第二天早早上学把人冻坏。那时候父亲宿舍里没有床,是土炕。父亲把炕烧得烫烫的,火炉子也很旺,屋子里好暖和。记得从我很小还没上学的时候,就喜欢跟在父亲屁股后面溜达教室,溜达父亲同事的办公室,更喜欢和父亲住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春联、福字这些春节必需品有商业售卖之前,每年春节到来的时候,人们都要找会写毛笔字儿的先生手写。在我们村儿,像父亲这样毛笔字儿写得很不错的人寥寥无几。每年一到腊月初,甚至还不到腊月,我家就会门庭若市,村子里大人小孩儿就要排队找父亲写春联,是免费的。不知父亲愁不愁,我是很发愁的。那时候家里没有适合写春联的书案,父亲得一直弓着腰,趴在我家吃饭的地桌子上写。而我,则是父亲的“镇纸”,父亲写半联,我拉半联。父亲写一联,我就在空地上晾一联。只要父亲不停笔,我就不得歇。一写,就是一个月,年年写,写了十几年。后来大哥也上了靖远师范学校,也写得一手好字,假期回家还能替换父亲。父亲从早写到晚,本来腰背有疾的父亲,连上炕都要滚着上,连说“腰疼,腰疼。”我也会跟着喊,“腰疼呀。”父亲哈哈大笑,说“娃娃家,哪来的腰。”母亲在腊月里也不得闲,会准备各种年货,蒸枣儿盘,炸油饼儿,捞油果果,炒肉臊子......,前来写对联的大人娃娃都喜欢吃母亲做的年货,有时候饭点儿上还会蹭饭。父母一点儿都不嫌弃,反而很高兴,我们兄妹也习惯了这样过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就是这样的。现在想来,父亲对我们的教育,是一种没有教育的教育。虽无言,胜有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相较于父亲,母亲性格稍显急躁一些,但是做事有主见,遇事不服输,颇有新时代女性的风范。母亲承担的家长角色好像更胜父亲一筹。对我们兄妹有看不惯的行为,做不对的事,一向都是母亲来处理,偶尔还会动手。但是母亲从不胡搅蛮缠,混淆是非,她是一个让人又惧怕又依恋又敬重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还是一个心气儿很高的人。记得我初中毕业,考上了靖远师范学校,而我一点都不愿意上,一心想要读高中考大学。但是父亲说一个中学就考了我一个师范生,已经非常不错啦,而主要原因是父亲觉得读三年高中太辛苦。他不想让我再吃苦。母亲当时为我据理力争,说父亲上师范,后来让哥哥上师范,现在又让我上师范,书可以换着读,非要上个师范干啥?母亲还说读高中上大学,天南海北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出去见见世面,生活条件也更优越。但是最终,我还是被父亲领着在师范报到了。高中没读成,大学梦也碎了,这成了我的一个情结。后来在我上班第四年,我参加成人考试取得了脱产进修本科学历的资格,母亲特别高兴,给父亲说,“现在你得出学费,供女儿上大学!” 这,好似了结了我的情结,母亲也算圆了个梦。直到现在,母亲偶尔还会说道父亲,责怪父亲没供我上一个真正的大学。每当这时,父亲会笑着说我住着一百多平的大房子,开着几十万的车,工作也小有成就,想出去旅游随时都可以。多好的日子。要是在大城市,住个小房子都吃力,忙忙碌碌,拼死拼活,就有意思!?是呀!现在的我,真的也是这样想,对眼前的生活很是满足。</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父亲一直活得通透自如。拿现在流行的词儿说,父亲不喜欢“卷”。父亲也想让自己的孩子少一些辛苦奔波,不要被“卷”,日子能够顺遂,灵魂能够自由,一生平安就好。</span></p> 烟火里的相守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年近八旬了,母亲也已七十有余,虽说都常年吃药,但是身体还算硬朗,所以父母并没有和我们住在一起。我们兄妹三人,只要有空闲就会轮番回家,陪父母说说话,分享周围发生的趣事。通常都是父母知道的家长里短比我们知道的更多。</span></p> <p class="ql-block">(父亲母亲和我们兄妹三人,摄于2022年春节)</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兄妹三人中,我是最幸福的一个,因为我和父母住在同一个小区,在我家里就可以把父母的家一览无余,每天都可以见着父母,想见的时候就能见着父母。</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每天早上吃过早点我去上班,父亲就会下楼在小区院子里散步遛弯儿,母亲则要和几位闺蜜到滨河路边的健身广场活动腰背。母亲通常午饭做的很早,因为父亲中午12点要准时出门,提着自己的小椅子,脚步匆匆地赶往鹿鸣园,加入老年人打牌的游戏,稍微迟缓可就只有观战的份儿。母亲中午稍作休息,也会和闺蜜们在院子里支起小桌板打扑克牌,偶尔还会因为争个输赢而面红耳赤,好不热闹。晚饭后父亲待在家听新闻、看电视,母亲又在院子里和闺蜜们唠嗑儿,直到天色暗下来才回家。父亲说,母亲和院子里的老婆婆们就像一把子萝卜不单卖,干啥都要在一起。</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习惯在中午下班做饭的那个点儿,边洗菜,边等待对面楼下父亲的出现,从模糊到清晰,直到父亲走出我的视线。老公也会帮我盯梢,总是在我稍不留神的时候喊一声,“老头儿出来啦。”午后我去上班,每当走出楼门,都会习惯性地把头偏向母亲经常打牌的地方,寻找最熟悉的身影。 </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母的生活成了我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但是我从不干扰父母,也不轻易打乱父母的生活节奏,只要父母能习惯性地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就是踏实的。偶尔,父母家中晚上该亮起的灯未亮起,深夜该熄的灯未熄灭,都会让我的心跳加快。</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记得读到过这样一句话,“和父母最好的距离,大概就是一碗汤的距离。”太近了,汤会烫嘴,相处时难免有摩擦;太远了,汤也凉了,少了那份及时的温暖和牵挂。父母生活很自律,也丰富多彩。他们有自己的朋友圈儿,有自己的爱好,更有对子女的体谅和包容。父母很有边界感,从不干涉我们的生活,也不过多问询我们的工作,我们主动分享自己的成功,父母会比我们更开心,如若我们倾诉偶尔的愤懑,他们也是最忠实的倾听者,从不火上浇油。</span></p> <p class="ql-block">(给父亲母亲穿了“情侣衫”,俩人儿笑得像孩子)</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母在我们兄妹面前,从不表露负面情绪和不满,永远乐呵呵。但是,我知道,是父母在儿女面前隐藏了自己的辛苦,遮掩了自己的病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有趣的是,他们有时会像孩子一样,互相斗嘴,炮轰对方。父亲曾多年工作在外,不善家务,也不会做饭,更不喜计划家里的吃穿用度。所以家里一切事务,包括外出购买果蔬日用物品,几乎都是母亲一人。只有在母亲买了大件儿或者笨重的东西拿不回家,才会叫上父亲帮忙。时间久了,母亲也会有小脾气,开始唠叨父亲。母亲说,她把饭做好,还要把菜碟儿碗筷摆放整齐,父亲只是抱着手手坐在餐桌上等吃,吃完还不收碗筷。母亲说,父亲只负责穿衣服,从不知道衣服穿成啥样就算脏了,都是母亲定期喊着换洗。母亲说,父亲睡觉打呼噜,能吵死人。母亲还说,父亲不知哪来的这么多毛病,年年住院祸害儿女......其实,我知道,即便父亲从不摆盘儿收碗,每天早上起床,等待父亲的依然是母亲已经提前冲好热乎乎的豆奶牛奶,还有热乎乎的蛋羹软馍。午饭更是变着花样儿,母亲每天都要保证父亲吃到肉,从不间断。我知道父亲有时也会自己换洗衣服,有时也会笨拙地扫地拖地,有时还会拎着菜袋子回家,但是母亲总嫌弃父亲衣服没洗干净有汗味儿,地扫不干净有渣渣,买的菜不新鲜且不便宜,类似种种,父亲总会打趣,“干了挨骂,不干也挨骂,还不如不干。”我还知道,母亲虽嫌弃父亲打呼噜,却从未分开单睡,家里两间卧室,一间老是空着。即便父亲生病住院,母亲也要一直待在医院陪护父亲,晚上也不愿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其实,在这个家里,父母的角色已然固化,自然和谐,美美与共。母亲偶尔抱怨着父亲,父亲着实迁就着母亲,几十年如一日,走过艰苦岁月,扛过病痛折磨。父亲不止一次地悄悄告诉我,母亲的脾性越来越好啦。</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母真的老啦,需要儿女的照顾和呵护了。可是每次想要为母亲做点什么的时候,母亲总把家里拾掇地一尘不染,也把我拒之厨房之外。其实,父母可能要的从不是儿女的照顾,而是我们眼里还有他们,就像小时候,他们眼里全是我们一样。</span></p> <p class="ql-block">(摄于二零二一年正月十六日,父母金婚纪念日)</p> 不忘初心,知足常乐 <p class="ql-block">(不忘初心,摄于靖远水岸三合)</p> <p class="ql-block">(知足常乐,摄于靖远水岸三合)</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对他的一生,感到很欣慰,很知足。母亲也是开开心心,快快乐乐,不将就生活,不亏待生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20px;">周围的人说,父亲母亲都是有福气之人。哪有天生的有福之人,只是苦尽甘来罢了!</span></p> <p class="ql-block">(父亲的手书)</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b style="font-size:20px;">谨以这笨拙笔触献给敬爱的父亲母亲,惟愿二老岁岁安康,日日顺遂,福寿绵长!亦祈天下父母都能被岁月温柔以待,一生平安!</b><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b>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justify;"><b> 二零二五年八月,尕鹰于靖远</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