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石畔 镌刻在记忆深处的老宅

独来独往

　　当最后一缕夕阳穿透即将降临的暮色，掠过屋檐残破的石片，将斑驳的影子投射到对面坬的崖壁上，这便显现出了它的陈旧与衰败。背石畔的黄昏也像母亲手中那盏昏黄的煤油灯，在光阴的长河里摇曳生姿。这座矗立于黄土高原山麓间的老宅，用斑驳的碎石与深浅不一的苔痕诉说着近五百年的沧桑，而我的指尖至今还能触碰到屋檐下祖辈们指尖的温度——那是属于血脉传承的温度，是比任何史书更鲜活的存在和记忆。

　　背石畔的名字源自山腰处天然形成的巨石群，远望宛如驼峰负重，近观方知是无数棱形巨石层层叠叠堆砌而成的天然屏障。而背是因为山间狭隘，阳光受大山堵挡，不能充足照射阳光而形成。先祖们在这片乱石畔上刨出屋基，用就地取材的石块垒起三孔窑洞和土木式结构建成的房子：还有两孔在土壁上挖掘的土窑洞。人们生活所需的牲畜圈等一应俱全，院子几乎形成四合院，有大门，也有二门，看似简陋，可凝聚了明清时代匠人们的匠心，也是永恒的艺术符号。先祖们选择这样恶劣的地形修缮而居，也许是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缘故。

　　无论是窑洞还是木头石板盖的简易房子，由于居住久远，加之年久失修，风吹雨浊，早已变的破败不堪，失去了起初新建时的辉煌与金碧。记得我小时候一旦遇到暴风雨夜，屋顶上方的高崖上，就有塌陷的土块崩下来，院子里噼里啪啦乱响，我蜷缩在祖母温热的怀抱里，听着石片、土块撞击声与远山电闪雷鸣交响，我害怕及了，母亲用她那粗糙的手紧紧地抱着我。为了减轻我的恐惧感，母亲轻声哼唱着关于石头的童谣："青石板，背朝天，背石畔上住神仙......" 那时还不懂得，所谓"神仙"不过是祖辈在贫瘠土地上倔强生存的诗意称谓，换一句话就是有老天的照应，我们祖祖辈辈还算平安无事，只是惊恐，无不祥之遇。

　　上世纪，老宅在父亲手里也曾经翻修过，剥掉窑洞里的泥皮，简直让人毛骨悚然，都是用巴掌大的石块砌成的，尽管如此，也或多或少体现了古人的智慧和手艺。本次翻修，从窑洞里面到门窗屋檐都换成了崭新的，和原来比犹如百出一新。传到了我这一代，也就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废弃了背石畔的旧窑洞，在村子中央的高山上新建了几孔窑洞，新窑洞既不像背石畔那样让人压抑，也没有恐怖的安全隐患。而是既向阳，又敞亮，站在硷畔上可以放眼一切，将村子里几道沟沟岔岔里居住的乡民们尽收眼底。

离开背石畔，住上新窑洞，本是应时代之约，顺理成章。然而在我的脑海里始终惦记着背石畔的老窑洞，有时甚至感到内疚，好像我背叛了各辈先祖。他们祖祖辈辈在背石畔拼搏、生活，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到了我这一代，尽然弃而不顾，似乎有背叛先祖的遗愿与传统。再说，背石畔是我们多少辈人的出生地，也是我和儿女们的出生地，我咋能一下子忘记？好长一段时间里，住着新窑洞，但仍然还是做着旧窑洞里的梦。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变化，我不但弃了背石畔的旧窑洞，就连自己亲手盖的新窑洞也废弃了。窑洞院子与周边杂草丛生，门窗破损不堪，屋里乱七八糟，惨不忍睹……看到这一切，那才叫心痛啊！因为那是自己亲手创造的住宅，花费了自己九牛二虎之力，也熬尽了多年的积蓄，然还是残忍的丢弃了。

进城了，住上高楼大厦了，隨工作的需要，隨儿女的发展，不得不背井离乡，这也是大势所趋。有好多人都离开了农村，住进了城里。可我还是一直向往着家乡，并且特别想念那背石畔的老宅……因为它承载着我们祖祖辈辈在这里繁衍生息的点点滴滴，也预示着我们不断发展壮大和美好的前景。某年冬月，我有兴回老家看看，闲暇之余，或有一种感慨驱使着我的大脑，便写下了《回乡偶感》一文。（附后供亲们欣赏。）

回乡偶感

一

身披晚霞踏归程，

静听溪水淙淙声。

目掠幼时幕幕景，

夜色撩人入梦深。

二

冬夜山风刺骨冷，

漆黑不见五指伸。

留守耆老围炕头，

蜷缩鸟虫归穴巢。

三

村落萧条无欢声，

难觅儿时小顽童。

偶遇老者竟苍苍，

人烟稀谧窑空空。

四

闹市寥寥无几人，

耳背眼花痴呆症。

欲想搭腔问家常，

实为他人费解深。

五

鸡鸣三遍人无踪，

人畜闲庭不出工。

野芜地荒无人种，

单等党的惠民风。

（图片/网络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