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伦贝尔漫记（三）331国道上与天地对望

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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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篇号 837031

醉美331公路‌是中国G331国道（丹东—阿勒泰公路）的旅游品牌名称，全长9333公里，横跨北部边境6省区，被誉为“最美边境公路”，以原生态风光和多元民族文化为核心特色，2023年入选“中国之路”十大自驾精品线路。‌

我们游呼伦贝尔大草原，走了室韦至黑山头段。室韦至黑山头公路被称为卡线，是因为其沿线的地名保留了历史上的军事遗址名称。这段公路原是清朝边防哨所的遗址，满语“卡伦”（意为哨所）是地名的主要组成部分。根据历史记载，该路段共设有‌九个卡点‌，实际可通行路段主要集中在‌五卡至七卡‌之间，是当前自驾游的主要精华段，全程约165公里 ‌。

车子驶上331国道的刹那，世界突然失了尺度。天似穹庐骤然低垂，地如绿海无尽翻涌，公路成了天地间唯一的标尺，向着草原最幽深的褶皱里起伏蜿蜒而去。

白桦林，这些北境的卫士披着银甲列队而立，叶片翻动时漏下碎银般的光斑。林海退潮，草原以帝王之姿铺展统治，绿浪直扑到天际线与云朵相接。其间镶嵌的湿地恰似天工失手坠落的镜匣，倒映着流云时碎成万点银鳞，惊起的水鸟驮着天光划破寂静，荡开的波纹里还晃着未醒的梦。

雄鹰在草原上展翅翱翔

车窗外，景色如同疾驰于画屏之中。视野开阔，草野汪肆铺张在日光之下，浩浩乎铺天盖地，连绵到苍茫天际。其间有不少大片农田，种有麦子、油菜花、向日葵等短季作物。忽然，田畴又接上坦荡绿野，车如孤舟般驶行在草海上。

公路默默延伸于天地之间，像一条绵长而沉默的飘带，紧系着这边的热闹光尘与那边的隐约草香。这条勒进碧草原之肌骨的印痕，是地理界线的浅痕，也是流动行人的深刻记忆。

额尔古纳河是界线上流淌的诗歌。对岸的俄罗斯村庄在阴天中显出水墨似的轮廓，在绿野尽头的逆光中化作细密的睫毛。隔着那一道缓缓流动的水光，异国的痕迹就如此稀松平常地镶嵌在了自己的版图之畔。地图册上纤弱的一线国界，忽然变成了一幅坦荡平铺于眼前的人间画卷。那道在国际法里被郑重标注的国界，此刻不过是水光中微微颤动的涟漪——地图上坚硬的笔划，终究被揉碎成天地间温柔的呼吸。

道路沿着河沿行进，俄顷有牧人扎起的零星白色蒙古包，忽然飘出一缕轻柔的炊烟，似袅袅的邀约；转瞬之间，成群的牛羊又迎面闪过了车窗，像逗点随意嵌入绿浪的字句里，马鬃在疾驰中扬起几道酣畅淋漓的弧线。车在驰骋，有阳光时，如金焰烧灼着每片树叶和草尖；而车后辙下的细尘便像是追随着我们的沉默小童，不断卷动着，又一路散落到旷远的草原深处。

路边有观景台和大片的草地，停下车来，在草地上撒欢，拍照留念。原来最美的打卡从不需要定位，当三百里绿浪扑进胸膛的时刻，天地早已将印章烙在魂灵最深处。

一路上，天气阴晴不定，刚走过阴云密布的路段，转眼又能遇到蓝天白云。

渐近满洲里了，回头望向身后无垠的原野。大地像一片铺展平躺的翠海，公路则似犁开了一道暗痕，恰如神人在绿毯上扯开一条细长的口子。车子携我们穿出草原的重门绿障——远处那城市丛集的建筑恍然浮升于地面。当人从高处眺望，那草原铺展至辽阔尽头的地平线，原本被绘成地图边界的清晰笔线，便融化成天地之间自然的呼吸吐纳。

旅程如行书疾奔而过，而今钢筋丛林里的我们，时常听见灵魂深处草浪翻涌。那条绿意奔流的河仍在血脉里蜿蜒，时时诱人扑向更辽阔的未知。所谓边境，不过是困住胆怯者的虚线，而这段331国道早已用三百公里风光，为每个过客烙下永恒的通行证。那曾被车轮丈量过的旷野大地，无需地图的墨线亦能确认自己的存在。它就在人的内心里蓬勃涌动着一股绿色的力量，终将引那无拘的魂灵，再次扑向更为辽阔的祖国山川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