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号饭一一《绿色印痕》

邢宪生

<p class="ql-block">  七十年代,连队战士每人每天的生活费是0.53元,所以连队的伙食很差,菜大多是土豆白菜,难得吃上肉和鸡蛋。连队最好的饭是病号饭,病号饭是手擀鸡蛋面。</p><p class="ql-block"> 连队也有病号,郭进富因有胃病,长年吃病号饭,管凤翔也有肝病,就连我们一起当兵的陈志华,到部队没几个月也得了肝病,所以他们也常吃病号饭。如果你偶尔得了感冒什么的,也会吃上病号饭。</p> <p class="ql-block">  (郭进富,1970年山西壶关县入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连队吃病号很容易。起床号一吹,你只要躺在床上不起,说声头疼就可以了。卫生员王天欣每天早操时,都要背上药箱巡视连队各班排,看到没起床的,就问上几句,给两片药,并将名字报给炊事班,炊事班就会给其做病号饭了。</p> <p class="ql-block">(王天欣,1971年河南新安县入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连队的病号饭经年累月一个样,手擀面。水开下面,再把炒好的鸡蛋放进去,丢些青菜,飘些香油,于是病号饭香喷喷地勾人魂魄。</p><p class="ql-block"> 开饭时,有病号的班就会提着饭盆打病号饭,而且都盼望给多打些,若病号吃不完,其他人可以解解馋。</p><p class="ql-block"> 2015年10月20日,我在河南省新安县见到战友邓功铭时,他笑哈哈地对我说:“你当兵时特馋,每每给韩建业打回病号饭,你就瞪着两只大眼盯着,口水都流出来了。”我笑笑:“哪有这回事儿。”</p> <p class="ql-block">(邓功铭,1971年河南新安县入伍。)</p> <p class="ql-block">(2020年,和邓功铭战友在河南新安县重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我们那年的新兵中,韩的年龄最大,也最为“成熟”。到了连队韩总爱生病,每星期都要病一两次。其实,他也没什么大病,就是头疼感冒,我们都知道他的是馋,是在泡病号。</p><p class="ql-block"> 韩每次都病得很“重”,躺在床上,紧紧地裹着被子,头上反扣着皮帽子,哼呀唉呀地呻吟着。卫生员来了问他哪里不舒服,他说头疼,问他哪里疼,他答满脑袋疼。于是,他吃上了病号饭。</p><p class="ql-block"> 每当我和柳文军将半盆汤面条端回来,给他盛在碗里,他这才慢腾腾地磨起身,端着碗呼噜呼噜吃。韩每次吃病号饭都吃的很香,且抹嘴咋舌吃得津津有味。他吃饭时,大家都盯着饭盆,盼他吃剩下点好让我们解解馋,但韩每次都吃个盆底朝天,馋的我们气哼哼的。韩吃完饭屁股在床上一磨,躺倒继续盖着被子睡觉。</p> <p class="ql-block">(1970年,连队战友刘冬生、李志伟、史宝庆{左起}在奇台县8847部队农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韩建业也是我们新兵班里的活宝。每次班里开会,大家都怯生生的,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率先发言。但韩却不怯场,每每都是争先发言,且发言都是侃侃而谈,滔滔不绝。韩还会唱豫剧,只要有人让他唱,他从不拒绝。棉帽儿一歪,绷着脸,斜着眼,一字一顿地哼唱。虽然他的戏唱得很粗糙,但他摇头晃脑的专注劲儿却引逗得大家笑声连连。</p><p class="ql-block"> 韩最怕的是队列训练,齐步走老是迈不好步子,老是左脚和左手一起伸出。为此,丁卫国没少纠正他,可他纠正了重犯,总也改不过来。到了老兵班,他仍旧故我。没多久,场部向连队要个饲养员,连队赶忙将他推荐了去。</p> <p class="ql-block">(王胜秀,1968年江苏响水县入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然了,连队也有因与挫折闹情绪,“压铺板”,吃病号饭的。我好像记得我枪走火后,有情绪,就吃过病号饭。</p> <p class="ql-block">(韩建业,1971年河南新安县入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0年12月22日,我到新安县参加入伍五十周年纪念会时,来到了铁门镇。我一再告知邓功铭,这次无论如何要让我见到韩建业,邓说没问题。那天,艳阳高照,我们正在党海清家叙旧,韩建业走了进来。</p><p class="ql-block"> 走进来的小老头,低低的个儿,瘦瘦的身儿,满脸严肃,深沉寡语。他歪着头,愣愣地看着我,听着邓功铭的介绍。“怎么,认不得我了?”我笑嘻嘻地问。“邢宪生么,邓功明说今天你要来。”韩说罢便不再言语,默默地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如今,我面前的韩建业规规矩矩地端坐在小凳子上,两手夹在两腿中间,默默地、很用心地听我们侃大山,仿佛根本就没有他的存在。我很难相信,面前坐着的就是韩建业,他完全颠覆了我脑海里储存的形象。连队里,那个胖乎乎,经验丰富、处事诡谲、天地不怕,能言善辩的韩建业,怎会被眼前这个老实巴交的小老头所替代?</p> <p class="ql-block">(2020年,和韩建业战友四十多年后重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很不死心,故意挑逗着问他:“在部队时真的天天头疼?”“有时疼有时不疼。”韩抹了把嘴,嘿嘿一笑,继续道,“我当了两年兵就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我仍戏谑道:“怎么你在连队那么能吃呢,我看到你吃病号饭就馋,可你吃的一点也不剩。你问问邓功铭,他现在还说我在连队特想吃你剩下的病号饭哩。”韩的脸上终于浮出笑纹,抿着狡黠的嘴,忍不住的嘿嘿笑了起来:“这事我记不得了。”</p><p class="ql-block"> “还会唱戏不?”我继续问。</p><p class="ql-block"> 韩摇摇头,仿佛那是很遥远的事儿了。</p> <p class="ql-block">(2020年,和白赖毛、韩建业、党海清、邓功铭战友在河南新安县重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些年,我很想见韩建业,原因是他在连队的人生“表演”牢牢地印在了我青春的记忆里,无论岁月怎样揉搓也磨不去深深的印记。可四十八年后,当他真的坐在了我面前,我想重演下以往的“活剧”,寻找些梦里的快乐,但面前的小老头却极不配合,思维理智清晰,言语安分守己,情感波浪不扬,活生生地扼杀了我心中的美好希冀。</p><p class="ql-block"> 哎,岁月啊岁月,可翻天覆地,人的性情怎能不会沧桑巨变呢?连队时的韩建业早已泥牛入海,若不是邓功铭领他来,我还真的不敢相信他就是我当年的连队战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谢谢你的阅读和欣赏,敬请关注《绿色印痕》的下一章节:“麦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