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叔

吉祥

　　二叔去世后，甚是怀念。多次想叙写二叔，但是每每提笔却是不知从何写起，在失望中缓缓落下。

二叔是我的堂叔，祖父辈有哥五个，二叔是二爷的次子。二叔小时候上学与我母亲同班，母亲说二叔读书不喜用功，常常抢母亲的作业来抄袭。个子不高却生性好动，体健灵活，在班上总是搞些动作。

正因为二叔有一个良好的身体素质，成人后便参军入伍，成了一名出色的工程兵。听父亲说二叔先是在内蒙古的固阳，后随部队到四川的江油修筑工事，从事放炮工作。期间，二叔与二婶以照片相亲订下了婚约，穿军装的二叔英俊潇洒，二婶雍容漂亮，两人甚是钟情。

　　当兵四年后，二叔退伍归乡，在村上任民兵连长一职，并与二婶结婚成家立业。

在七十年代，每年村里都要举行民兵训练，二叔凭借部队练就的本领和身手敏捷的特长，训练出来的农兵都很优秀。二叔的枪法很准，百步之外可以打中放在木桩上的青霉素小药瓶。二叔在县里举办的民兵连长技术比武中曾荣获第二名的优异成绩。那时训练是真枪实弹的，在坤都岭的军训比赛中，二叔不巧被炮声震坏了耳膜，从此二叔的耳朵成了轻度的耳聋。

还有一次，一个女民兵拉开手榴弹的引线后却害怕的不知道投出，二叔见状纵身将她推入土壕，并将手榴弹抛出，若不是二叔反应机敏，那个女民兵可能就被手榴弹炸毁。

二叔还会炒制炸药。我们村门前横亘着一条小河，每年冬天河冰总会冻得满满的，而且还要高出河堤很多，春天若是不将河冰炸碎移出去，融化的河水就会流进村里。这时节，二叔便带着民兵炒制炸药，而后在冰面上有距离且有标准地凿出很多深洞，然后将炸药和雷管放入洞里引爆，把河冰炸碎并移动田野里去，以免给村子造成水害。

　　二叔和二婶育有四个女儿，但是他的性格喜欢带男孩子玩，所以二叔经常带我们三兄弟一起出去玩，或赶集、或捕鱼等等。二叔有很好的水性，再深的水也只能没过二叔的腰。

有一次二叔用驴车拉着我们三兄弟去野外玩，起初天空晴朗得如挂在空中的蓝屏，耍够待要归来时远处飘来一片黑云，似神话小说里描写有煞神经过那般景象，忽然暴雨如注，二叔带我们躲进一个场院屋里避雨，爸爸见雨下的那么大，四处寻不见我们，很着急，后来听说和二叔在一起，他才放心。等雨过后，我们赶车往回走，路上的水深的上了车铺板，二叔说:“咱们坐船喽。”我们虽然有点怕那深水，但是有二叔在，我们也就不怕了。

　　二叔的手艺很巧，他会织鱼网、编花筐、做筛子、打笊篱等工艺活。父亲说二叔读书不用功，但是脑子灵活的很，一般活计他看到就能会，而且做的有模有样。二叔还会杀猪，他收拾的猪干净利索，并且灌得一手好血肠，味道鲜香而嫩滑。

我们家翻盖土房，身为教师的父亲没有太多的时间用在繁忙的房屋改建上，大伯、二叔、三叔和四叔他们便主动承担了全部的操办。二叔他们每天早早的就来拆旧墙，垫地基等重体力活，二叔凭借灵活的身体，每天攀上爬下，三米多高的土墙，他在上面行如平地，我们在下面看着都发怵，有时不小心碰伤，我们让他包扎一下，他总是笑着说:“没事，二叔是铁人”。

等我考学离开了家乡到外地上班后，就不常和二叔一起玩耍了，但是回去后总会去看看二叔。后来听说“铁人”得了癌症，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待我回去看二叔时，我记忆中二叔健壮的身体已瘦骨如柴，昔日行走带风的影姿已然隐退，默然地蜷缩在炕头。二叔见到我后就默默地流下了从未有过的泪水，二婶也一同陪着流泪，我的泪水也要夺眶而下，但是我还是忍了回去，强忍悲伤、强颜欢笑，哽咽地说:“看我回来二叔高兴的流泪了。”二叔也附和地说:“高兴高兴。”那天我和二叔呆了很久，并在二叔家吃的午饭。这时候二叔已是弥留之际，也是我与二叔见过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