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的美篇

亚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张林山虽说是山，但并不怎么高，却总是驮着些沉甸甸的时光。野草顺着坡势漫下来，给裸露的黄土缀上深浅不一的绿。唯有山上那座破庙，像一顶古时候的“官帽”，稳稳地扣在土山之巅。

庙宇原是该有香火的。墙皮剥落处露出暗黄色的砖，檐角的瓦片缺了口，风穿过去时会发出呜呜的响声，倒像是谁在喃喃地念着经。梁木上还留着模糊的彩绘，或许曾有腾云的龙、衔花的鹿，如今都被蛛网蒙了尘，只在阳光斜斜扫进来时，才显露出一点褪色的金黄。

后来，山脚下的人说，要办农业中学了。

后殿的残墙先被推倒，带着碎砖和朽木的气息，在原地立起两间教室。窗棂是新打的，安着透亮的玻璃，阳光照进去，在砖铺的地面上洇出一片暖白。黑板擦得锃亮，粉笔灰落下来，像细雪“沙沙”地轻扬，伴随着孩子们琅琅的书声，那声音比从前的钟磬更清亮，顺着土坡淌下去，把田埂上的野花都染得热闹起来。在这里，神佛让了位，课桌占了地，香火的余温里，正孵着一群想飞出山去的雏鸟。

前殿的门换了新的，漆成沉稳的浅墨色，推开时会发出“吱呀”一声，像在应和远处澄湖的呼唤。门厅两侧的屋子，一间摆了办公桌，蘸着墨水的笔尖总在纸上沙沙走，教案本摞得整整齐齐，压着半块没吃完的薄荷糖；另一间堆着扫帚、粉笔盒，还有几副破旧的课桌椅。

穿过门厅，小院便在眼前。青砖地被踩得光滑，雨天会映出云的影子。东边的厢房飘着烟火气，铁锅在灶上咕嘟作响，飞出诱人的饭香，混着柴火的烟气，缠缠绕绕地爬上屋檐。西边的厢房间，水泥乒乓桌泛着青白的光，桌沿磕掉了一小块，却不妨碍课间时的喧闹——草鞋擦过地面的“沙沙”声，球拍撞球的“砰砰”声，还有谁赢了球的欢呼，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

这庙实在小，小到两间教室就占去了一半天地；这学校也实在袖珍，袖珍到办公室小闹钟的铃声能作为上下课的信号让整个校园都能听到。可土山知道，那些从破庙里长出来的希望，从来都不小。它们藏在孩子们的眼睛里，躲在黑板上的字迹里，顺着炊烟飘向远方，就像庙前那棵老榆树，根扎在旧土深处，枝叶却总想伸向更高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