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 有 香 如 故（二）

老龍王

　　“昨天晚上你走的时候，为什么要把我挂窗户边的小镜子扣在写字台上，害我找半天？！” 第二天傍晚、二人又紧偎窗帘后，依身掀帘望向热闹的池塘中 时，姑娘疑惑地问道。

“你把小镜子挂回到原来的位置、站我现在的位置踮脚看看，你能看到什么？！”少年平静的回应姑娘。

“啊…昨天晚上你从镜子里看我换衣服了？！”姑娘试着从那个角度看过以后，娇羞不已地㬈怒道…

“看不清楚，只是看到模媩不清的人影晃动。所以我赶紧就把小镜子摘下来了。是你平时早上起床后梳头发要用的吧。”少年不疾不速地笑辩。

“你最好了，说明我还是没有看错人！”姑娘不无得意且娇嗔的靠紧少年。“昨天晚上你离开的时候走在学校后门外面小路上，你走得好快！路上一个路灯都没有，你不怕摔跤吗？！”

“上学、放学成天走的路，早就烂熟于胸，怎么可能呢！”少年安慰姑娘，还说：“我知道你会在窗帘缝隙看着我、所以我才走快点，让你好早点休息。”

“…你回家就睡了吗？我好久好久都没有睡着，不知道怎么的，当时我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我也是好久才睡，真正睡着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相互间的对话于无意中道出二人相亲相近、予对方的牵挂。

那个年代的少男少女、普遍缺乏生理知识的基础教育及基本认知，对于生理现象，以及自身生理冲动的必然反映都缺乏最基本的了解，甚至动物最原始的冲动、正常的生理反映也不能正确理解，总以为是对于对方的亵渎。除了觉得“脏、龌龊且羞耻”而外，什么也不懂。在伦理问题出现的时候，约束他（她）们行为、操守的方式，是仅存于各自的尊长说教及家风家教的传承，剩下的就是本性中根据自己天赋所悟出的“有所为、有所不为”

处于此时此刻的少男少女的天性、本质尤其重要！

少年、姑娘脸对脸倚写字桌上卿卿我我的闲聊着，外面天色渐暗。

“堰塘里的人不多了，但是，我们还是晚一点再去，今天晚上我们多游一会儿嘛…”姑娘拖着浓浓的鼻音以撒娇的腔调直直地盯着少年嘟囔道。

“随你！只要你开心，我们在堰塘里泡到明天早上都行！”少年宽慰着她！

“真的，你说话算话？！不许反悔！”姑娘既认真，又惊喜。

“看见你的眼睛、我就看见了天空，看见你、我就有了梦想。你放心，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颗钉子！”少年语气亲眤，却柔中带刚。姑娘心滿意足地半闭着眼将额头、眼眉轻轻贴少年脸上……

…傍晚的风抚弄起垂在窗外的桉树枝叶，透过窗户的夕晖影影绰绰，两张相偎相依且稚气未脱的脸上撒满金色的斑点，此刻、姑娘蓬松的长发在夕光穿透地映射中仿佛金絲垒就，俩人伏依于写字台上静静地互视凝望。渐渐地、姑娘晶莹的眸子里漾起珠玉般的渗水，好似心里溢出的甜甜的幸福、快乐。少年缓缓地伸手指轻拈细柔的按揉姑娘惺忪的眼、弯弯的、淡淡的眉、以及满是笑意且滑如凝脂的额头。

…在那个年代，年轻人的幸福就是如此简单，没有鲜花与祝福，没有车、房，也不需要物质堆砌、亦不需山盟海誓，甚至都不需要语言……

室内的空气仿佛凝住了，两人好似置身于虚无缥缈的寂静之境：眼下的整个世界里、除了眼眸中的这个人，其他的声音、事、物什么都不存在，那怕掉一颗针到地上、与他（她）的呼吸都能被彼此听见。他（她）们并未预见到、此之一刻將于二人心中蚀骨铭心至永恒。

夜风清凉，堤岸芦花自顾自地迎风摇曳生姿、毛绒绒的花絮在夜幕下尽情地漫舞娇妖。

稍晚，门外过道上的路灯光亮从窗帘缝隙间钻了进来，清波微漾的塘水在月光辉咉下波光粼粼，仿佛九宵繁星也随月光跌入了池中与之交相辉映……

…树上鸟巢里突兀的夜鸟长嘯声惊起沉醉不已且深䧟于缠绵悱恻的俩人。少年掀起窗帘一角向夜幕下的堰塘望去。

“好象堰塘里没有人了…！”少年细看过窗外后低语着告诉姑娘。

“那…我们就赶快去啊！”

除去外面衣裤裙衫，俩人又手牵着手的行走在月辉滿地的乡间小径上。

洁净的水塘以宽慰的姿态热拥着二人以悄无声息地方式滑入水中，以漫不经心却又极惬意的泳姿在水里游着、聊着：聊同学、聊身边的人和事，聊自己的家、聊家里的事儿，不知不觉就游到了对岸的褐色页岩石台上。俩人依依靠靠地将大半截身体隐在水中。青春的气息撩拨着两颗年轻的心，姑娘粗重的呼吸引起白嫩、高耸的胸脯急促的起起伏伏，被影响而感受到自己身体异样的少年于难以自己间血脉喷张，身子膨胀欲裂。二人在窘迫眼神躲闪的同时却又不由自主地靠得更近、贴得更紧……

倚身斜躺在隐入水中石台上的姑娘低声呻吟着，如饥似渴的眼眸中仿佛在祈求着什么，滑嫩如凝脂般修长的双腿去探索似的缠绕少年坚硬、僵直的身体。而他、出于本能地作出激烈的反映，伸手环臂把娇嫩的姑娘紧紧的、深深地拥入怀抱，时而吟发出压抑后的长啸……

幸福、欢乐的时光总是一倏而逝，三、五天后，爸爸妈妈回家了，姑娘随心所欲的日子戛然而止。爸、妈回家的兴奋必然短暂，真正牵引姑娘魂魄的是那少年。苦度数日难奈后的一个晚上，姑娘敲开少年家的门、一脸委屈站在惊诧不已的少年面前。就在门开的那一瞬间，姑娘毫无顾忌的扑向少年的怀里泪如泉涌。

少年的妈妈不知所措，赶紧起身说“你们在家里玩儿，我去楼下歇歇凉…”姑娘略略点点头“阿姨好…”

“你怎么不打个招呼就来了？！出什么事了吗，怎么了，你过来你妈妈知道吗…？！”迎进姑娘到屋里的少年耽忧溢于言表……

“我告诉妈妈，同学渲黛的爸爸妈妈出差去了，我这几天晚上过来陪伴她，她一个人在家晚上有点害怕。”姑娘泪眼婆娑地倚少年怀里委屈的看着他。

少年略一凝神，转向姑娘说“走，我们走后面山上去，又凉快、还没有人来打扰我们！”话音未落、少年拉着惊喜的姑娘一阵风似的冲出家属楼直奔楼房后的小山丘而去。

月光下清晰的上山小径蜿蜒曲折，姑娘紧握住少年的手温顺地一步一趋的跟着少年。虽然早就知道那山，也从未上去过，但是，只要是跟着他，心里就是那么踏实、可靠，她心里笃定，可以跟他去往天涯海角，任何地方、甚至龙潭虎穴、直至一生一世！

…临崖二、三十米的地方有一方圆十几米的青砂岩平台，石台正对面是西北方向山下，即视几十米的山下公路上偶有大小车辆疾驶而过。平台的另外三个方向被庄稼环绕，紧邻平台的都是已近成熟的小麦地，一遍葱茏托着鹅黄的麦穗，外围全是高高壮壮的玉米杆、高梁棵。晚风徐徐、玉米高梁形成的青纱帐中传来庄稼枝叶摩擦的㗭嗦声响，石台旁的麦苗在夜风中波浪般的涌动起伏、周围泛起一遍极细微的沙沙声。二人相拥而坐，姑娘斜倚少年抬眼望向正垂下头来的他，相互凝望着对方明亮的眼睛、什么话都不用说，那眸子里涵盖了所有幸福的寄托与希冀……

风，托起温馨甜美的思绪随一波波麦浪起伏不息，少年时不时的低头用自己俊俏的脸、火热的唇去触碰挨擦姑娘白嫩滚烫的眉眼、脸颊以及微微张开的双唇。姑娘水灵且热辣辣的眸子晶莹剔透、她急促的喘息伴随着偶尔的低吟声迎来少年粗重呼吸间更紧的搂抱、抚摸、搓揉。仿佛已经灵魂出窍的少男少女于本能的原始冲动中把自己的灵与肉置于二人情感的祭坛之上，麦浪中的清风捎来的芬芳一直陪伴着沉迷于馥郁温馨中的少男少女……

…三、五天的时间一晃而逝。姑娘在妈妈那里撒谎骗来的约会时间太短暂了，幸福、愉快约会的最后一个朗月之夜，少年与姑娘一直缠绵厮磨至子夜以后的夜雾初上，姑娘泪水涟涟的脸厐紧贴少年胸口低语道：“你等着我，我会想办法来见你，我肯定会想到办法的…”

捱到时过子夜许久后，少年、姑娘手牵着手、相依相偎地从山丘的另一条大道往山下慢慢走去。七弯八拐地绕行到渲黛家楼下。整个一栋楼里，没有一扇窗户还有灯光亮着，两人依依不舍的站在路灯光的阴影里，少年亲昵的说：你上去吧，等你进屋收拾好了、看到你熄灯后我再离开，姑娘狠狠地拥抱了少年，一步三回头的上楼去了。

少年走出楼道门站在公路边上仰望即将亮灯的窗户。少倾，楼上的灯光亮过后，不一会熄灭了。

少年默默低下头伫立长久……

两人再次出现在山岭平台上、已经是两年以后了。也是一个风清月朗的晚上，洁净如洗的夜空繁星如织，二人依样的手牵着手往青砂岩坪台依偎而坐。经过时间的考验、岁月的洗礼，俩人亲蜜依然，感情依旧。从见面起姑娘就一直忧心忡忡的样子，少年却并不急于相问，长久未曾相见的两人紧紧拥抱着坐在石板滩上脸贴脸粗重的喘息起来。那些揪心的思念、发自内心的牵挂，那些漫长的不眠之夜：都需要在这一刻被点燃，被释放……

…姑娘将少年宽大有力的手掌抬起来捧在自己美丽、白净的脸蛋儿上，楚楚可人的眸子里滿满的思念与牵挂。少年小心翼翼地捧起姑娘娇媚动人的脸，轻轻地把嘴唇贴在姑娘泪眼婆娑的双眸间，此一亲芳泽之举顿时引来姑娘热泪横流……

“街道办事处可能在制定分期、分批上山下乡的知青名额、名册了。据说上面搞好了以后就会把政策、名单下发到各地段去执行了”姑娘的父亲是正尔八经的区府官员，消息的可信度不容置疑。原来，姑娘心里压着的是这个事！

“天生一人、必有一路！我们家不过一屋的大耳朵老百姓，上头指东，岂能往西…你往南、北都不行！我们这儿附近，前面已经走了好多批知青了。没关系，咱普通百姓、到哪里不是讨生活？！鲁迅先生说的，路是人走出来的，不过一条命嘛！”少年的豪气、洒脱令姑娘大为震惊：“看他平时温言软语，其背面的男儿本色中的宽厚、豪爽以及承受能力尽然强大如此，且豁达如斯”……

姑娘心里阴霾全消“如果是我们也要上山下乡，你走哪里、我也跟你走那里。反正我不管，你分到哪儿我就跟你到哪儿！”姑娘有些不管不顾了。

“根本没有必要，你老爸是区里面的干部，随便想个办法你就进厂了，说不定还能进个好点儿的国营大厂。为什么要把黄鳝整得跟泥鳅一样长呢，傻丫头吗？！”少年轻轻把嘴唇贴姑娘红润脸颊上。

“那不行，我不管，要进厂、一路进厂，要当知青就都当知青，我不管恁个多，反正我不干！”姑娘生气了，脸憋得通红、眼里又溢出泪光。

“好了、好了，不说这事儿了。还早得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到时候见机行事，我肯定随你的意思就是，行吗？”少年用指头细心地为姑娘揩拭泪水。

“你的手上都有茧疤了，听说你们好几个耍得好的捣蛋鬼斱在外做临时工，啥子打铁呀、打石头啊那些，你一天天的累不累啊？你要注意安全，不要伤着你、累着了啊…”姑娘有些心疼。

…“我打铁每天能打八角钱，去石塘口打开山石，一个礼拜能找五块钱，已经不少了”少年底气颇足。

“你找的钱都花哪儿去了，可别在外边干坏事儿啊！”少年在社会上已经小有名气，姑娘略有耳闻。

“找来的钱都交给我妈了，但是，每次我妈都会又拿部分钱给我作车费、吃饭啊这些打零用。”

姑娘闻言，紧紧的抱着少年把头脸使劲的贴在少年宽阔厚实的胸膛上，缓缓伸出白嫩的手、温馨的抚摸少年的头脸及浓密的黑发，二人相继陷入温柔、长久的缠绵。月光如水银泻地般淌遍山野沟谷，山下的小溪在月光晖映下汨汨如歌，寂静的夜幕下、甜蜜的幸福于悄无声息间泛滥成灾，被爱炙烤的姑娘、少年仿佛跌入爱的炼狱而无法自拔……

随时光匆匆、年纪成长，少年本就沉默寡言的性情在见识过生活中的坎坷艰辛后，在外人眼里更见少言寡语且极端冷漠。在他心里装着的，只有“家人、为生存的劳作奔波，剩下的就是那深入骨髄的姑娘” 表面的沉静、冷漠，掩藏着的是一腔热血，一段爱到极致的情，一颗火热的心，一个撕扯着心肝的人！

当姑娘已被招工进厂工作的消息传到少年这儿的时候，少年只是咧了咧嘴，递一支香烟给传讯来的手下小弟。

少年咧咧嘴，是向手下的弟兄表示“这是一个喜讯，我笑过了”

少年什么时候能进厂工作，控制人是当地的管段户藉，他认为“少年太调皮了，必须剎刹他的锐气……”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一个人的人品、道德操守，言行举止，从来都不是以“原生家庭成分，文化程度，身份、职务，财富、权势及地位”决定的。

少年虽然是比身边的同龄伙伴多遭受了更多磨难，但是，他并没有被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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