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昵称：啸傲长空</p><p class="ql-block">美篇号：30282828</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得小时候，老家的小村子，一进农历五月，连风里都带着股说不出的盼头。太阳刚冒头，王婶家的竹篮早早就搁在了门槛边，白糯米堆得满满的，一颗颗圆滚滚的，泛着珍珠似的光泽。青粽叶捆成紧实的小把，凑近了能闻到带着露水的清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路过谁家院子，都能瞅见人蹲在阴凉处，拿刷子“唰唰”刷陶罐。李奶奶戴着老花镜，颤巍巍地往陶罐里撒盐粒：“多腌几罐鸭蛋，等孩子们回来，配着粽子吃才香！”隔壁张叔家的小孙女踮着脚，扒着缸沿往里瞧：“爷爷，鸭蛋什么时候才能穿上‘黄金甲’呀？”惹得院里的大人们笑作一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村头的小树林，几个婶子围坐在一起唠嗑，手里的活计也没停。“今年糯米收成好，包的粽子准能黏住娃们的心！”“可不是，我家那口子昨儿下河摸了好些螺蛳，端午节炒一盘，香得很！”说笑着，日头渐渐升高，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草药香、糯米香，还有隐隐约约的咸鸭蛋腥味，勾得人心里直痒痒，都盼着端午快点儿来。</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端午节前夜，爸爸破天荒点了两盏煤油灯，把厨房照得昏黄昏黄的。妈妈的花围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糯米粉，站在灶台边，扯着嗓子就喊：“老大、老二别在院里疯跑了！赶紧过来捋粽叶！老三、老四，再抢枣子，今晚上谁都别想吃粽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弟一听，踮着脚把装枣子的碟子搂在怀里，后脑勺都写着倔强，歪着头：“我就要三颗！昨儿帮二姐喂鸡，她还偷吃我半块烤红薯！那红薯还是我帮爸爸刨的呢！”小妹急得直跳脚，小辫上的红头绳跟着晃得厉害：“妈！他胡说八道！明明是他抢我的，我还分了他半块！”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妈妈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伸手戳了戳小弟肉乎乎的脑门：“你个小馋猫，包完粽子给你留颗最大最红的枣。快去把你那黏糊糊的爪子洗干净，不然包的粽子都沾着你手心里的汗臭味儿！”小弟这才磨磨蹭蹭往水缸边挪，嘴里还小声嘟囔：“我才不臭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和大妹蹲在旁边学捋粽叶，因我从小受宠，虽然读四年级了，可家里的活儿干得少，那粽叶在我手里就是不听使唤，刚叠好又“呲溜”一下散开。大妹瞅见我包的歪歪扭扭的粽子，笑得前仰后合，口水都快喷出来了：“哥！你包的这哪是粽子啊！分明像被踩扁的癞蛤蟆！哈哈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别笑你哥！”妈妈赶紧把我的“作品”抢过去护在怀里，粗糙的手掌轻轻抚平粽叶的褶子，“老大第一次包就不错了。来，把手伸过来，妈教你绑绳。”她那双巧手三绕两绕，就把稻草绳缠得又紧又漂亮。我静静地看着，突然觉得，原来最简单地包粽子也隐藏着生活的好多哲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妈妈把包好的粽子轻轻放在锅里，仔细铺平，加满水，盖上锅盖。一会儿，白汽裹着粽香飘满了整个厨房。小弟搬来豁口的小板凳，趴在灶台边眼巴巴瞅着，喉结一上一下直咽口水：“妈呀，这粽子咋还不熟？我肚子里的馋虫都打起擂台赛了！”妈妈往灶膛里添把干透的棉秆，火苗“轰”地窜起来，映得她眼角的褶子都亮堂堂的：“再煨一炷香的功夫，越煮越黏糊。哪个小勤快人去泡艾草？泡好了煮鸡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妹“嗖”地蹦起来，红头绳甩出个漂亮的弧线：“我去！我还要用艾草灰编个花网兜，保准比二柱他姐的还好看！”说着踢踢踏踏跑去后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天还没擦亮，妈妈早早就叫了起来：“太阳都晒到鸡窝啦！还不起来去汉水边洗脸！”小弟把脑袋埋进枕头，闷声闷气地嘟囔：“我要睡……让洗脸水自个儿爬上来！”妈妈捏着他的鼻子直晃悠：“不去洗脸，小心被江里的粽子精拖去当压舱石！”吓得小弟一骨碌翻起来，拖鞋都穿反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早晨的露水把田埂浸得湿漉漉的，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往汉水边跑。远处的薄雾像谁家姑娘的白纱巾，把村子裹得若隐若现。岸边早聚满了人，阿婆们挎着竹篮，篮里的艾草还带着晨露；小娃们脖子上挂着五彩绳，在河滩上追着跳。妈妈捧起带着星星碎影的河水，往我脸上轻轻一洒：“洗得白生生，一年不害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妹突然指着河面大喊：“快看！水里有发光的粽子！”小弟当真弯腰去捞，“噗通”一声栽进泥坑，溅起的水花把旁边王婶的裤脚都弄湿了。“你个讨债鬼！”妈妈又好气又好笑，解下蓝布围裙给他擦腿，“等回家用艾草水好好煮煮你！”小弟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傻笑着说：“妈，我帮你试过了，这水冷热正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割艾蒿时，小妹踮着脚举着镰刀，比她还高的艾草把人都快遮住了：“我要割最香的，给妈编个大花环，戴起来比戏台上的娘娘还好看！”大妹皱着鼻子直往后躲：“这味儿冲得人脑壳疼，比爸爸的旱烟袋还呛人！”妈妈摘下片艾叶别在她耳后：“憨女娃，戴着这个，蚊子见了你都绕路走！”我瞅准最肥的艾蒿，偷偷塞进妈妈的背篓，她回头冲我眨眨眼，眼角的笑纹里好像藏着星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回家路上，我们四个争着抢着拎艾蒿，粗麻绳把手勒出红印子也不松。一推开门，粽香混着艾草味扑面而来。小弟伸手就抓锅里的粽子，烫得直甩着手跳脚：“哎哟哟！烫煞我了！”妈妈照着他手背拍了一下：“急慌慌的！老二，快去拿碗！”剥开粽子，白糯米裹着红透的枣，甜丝丝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妈妈把最饱满的粽子塞进我们碗里，自己却掰下粽子尖，就着腌菜慢慢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鸡蛋煮好后，堂屋地上摊着报纸，彩线、剪刀摆了一地。小弟晃着鸡蛋在院里吆喝：“我这铁蛋儿，保准能赢二柱十个！”小妹把鸡蛋搂在怀里，生怕被抢走似的：“我的是妈妈编的，金贵得很，碰坏了我要哭三缸眼泪！”妈妈把最后一个网兜挂在我脖子上，轻轻捏了捏我的脸：“带着弟妹们玩吧！”我带着弟弟、妹妹向邻村的小沟边跑去，抓鱼可是我的强项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屋檐下的风铃叮叮当当响，艾草香、粽香，还有妈妈的笑骂声，把这个端午节酿得比红糖水还甜。</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中午饭桌上，多了我抓回来的小鲫鱼，这鱼肉炖得发白，野菜拌着金灿灿的油花。妈妈的筷子没停过，这个碗夹块鱼，那个碗添勺菜，我们碗堆成小山，她自己只吃青菜。小弟突然把碗里最大的一条鱼夹给她：“妈，你也吃！”妈妈的筷子停在半空，眼眶一下子红了，摸着他的头说：“我家小男子汉，知道疼人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今我到了知天命之年，在北京过了34个端午了，超市粽子虽然精致，总觉得缺了点啥。闻到粽叶香，就听见妈妈的吆喝，看见小弟小妹追着跑。那些被艾草熏黄的日子，藏在粽香里的爱，一直伴随我成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