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桥往事

春暖

新桥往事

广德邱村有一座桥叫新桥，应该是建于上世纪80年代的一座石拱桥，在我眼里比赵州桥还要雄伟。离新桥不远有一个村庄叫三里沟，那里有我年少的足迹。

以前每次经过这座桥，我都会不由自主想起我寄居姑爷家的那个夏天，想起那些美好的往事。

从老家下堡到三里沟，姑奶和小表叔牵着我的手往前走，走到一半的路程，来到姑奶的一个亲戚家，至于叫什么村庄，我记不得了。只记得那亲戚家有一位老奶奶、一位三十多的叔叔和一个上身丰满的姐姐，家里其他人估计出门了。小表叔的老表看到我们说到：“老表，你又到我家蹭吃喝啦？哈哈哈……”大约是小表叔经常爱开玩笑，所以别人也没拿他见外。

小表叔是秃头，头上没几根头发，个头不高，一嘴被烟熏黄的牙，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是光棍。在我印象中他爱开玩笑。正月里来我家拜年，临走的时候会把厨房菜刀扔到水缸里，让你半天找不到。我父母对他这样的恶作剧习以为常，也不计较，反而笑他孩子气。

姑奶向那位老奶奶介绍我：“这是我娘家的孙子。”她们在厨房做饭，东一句西一句唠嗑，我只记得那位老奶奶是1914年生人，裹着小脚，一脸慈祥。那天中午的野干鱼很好吃，白米饭也好吃。

吃过中饭，我们继续赶路。走到新桥桥头的一家小店，三表叔说要买汽水喝。汽水一毛六一瓶，铁皮盖，300毫升的样子。在我心里，汽水是奢侈品，喝一口，二氧化碳会顺着鼻腔喷出来，快活得很，因为之前我喝过一次，知道它的妙处。小表叔出手很大方，拿了三瓶，一人一瓶。他用牙齿打开瓶盖递给我。我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甜爽的很。抿了几口，二氧化碳果不其然一个劲往鼻腔和脑门上窜，我响亮地打了一个嗝！吓了自己一跳。喝完，小表叔又给我买了冰糕。很神奇，冰糕甜甜软软，入口即化，且有一股冰凉在嘴里蔓延开来。喝汽水、吃冰糕，让我对小表叔肃然起敬来。过了几天，我才知道小表叔的钱是他从河里捞黄沙得来的。河沟里的黄沙像黄澄澄的砂糖颗粒，小表叔把捞沙的簸箕探入河沟，一口气捞上来，我知道凭借力气可以换来好吃的。

来到姑奶家，夜里我和二表叔家的表哥表弟三人睡在一起。表弟可能是火爆脾气或是对我怀有敌意，我和他保持了距离。表哥为人热情，他什么都懂，什么活都会，嘴巴特能说。一天，我们遇到村里的一个小姑娘。他给我介绍起来：“这姑娘不错吧？姓杨，家里有钱。你要是看中了长大了就介绍给你！”这话让十一岁的我很气恼，但又不能发火，毕竟“寄人篱下”。

如果我把所有的溢美之词用在姑爷姑奶身上，都不为过。父母经常在家里念叨姑爷姑奶的好，来姑爷姑奶家，我也确实感受到他们一家人的善良朴实，为人厚道。从来看不到他们生气，整天脸上都是乐呵呵的。

记忆中，姑爷长得很像国画大师齐白石，慢悠悠走路的时候偶尔轻拍着手掌。做晚饭的时候，他走到丝瓜藤下，摘下两根丝瓜。用碎碗片刮下青皮，现出诱人的瓜肉。我知道晚饭有我爱吃的丝瓜蛋汤。在那个年代，这可是一碗好菜。如果我不来，姑爷他们舍得做这样的好菜吗？我想不会。

姑奶一头卷发，背驼得厉害，说话轻言细语，她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看着她这个娘家的小孙子，眼里充满了爱怜，她说话很多时候用“可怜”这个词作前缀，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二表叔和二表婶，黑瘦黑瘦的，特别勤劳。他们都会做一手好饭菜。印象中二表婶是不怎么吃荤菜的，但是劳动是一把好手。

一天晚上，二表叔从河沟里捞了很多肥肥大大的螺蛳，烧了满满一大盆。嗦完的螺蛳壳随意地仍在地上，反正有猫狗吃螺蛳的肠子。螺蛳可好吃了，辣辣的带着甜味，原来放了少许的糖。我由于吃了很多螺蛳，口渴了，喝了不少水，那晚我“撑船上了湖州”。

半夜醒来，不敢吱声，隐隐感觉表哥摸了一把我的短裤。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一切似乎没有发生，但我心里忐忑的很。

又过了几天，父亲接我回家。没多久与家里小妹吵嘴时，她骂我“小九子”，我吃惊而气恼。因为我爱尿床，尿一次她就增加一个数字，从“小三子”一直骂到了“小八子”，这次能从“小八子”喊到“小九子”，一定是老表“出卖”了我。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当初的新桥早己经变成了“旧桥”，斑斑驳驳的桥身布满了青苔，在四季轮回的风雨中依然那么傲岸雄伟！新桥的姑爷、姑奶、二表叔、三表叔都已去世多年了，他们的音容笑貌依然留在我的心里，那么清晰。

2025年8月21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