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岸边

壶口放牛娃

作者/壶口放牛娃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夕阳将最后一抹余晖落在山梁背后,幕色渐渐笼罩了大地。风<span style="font-size:18px;">穿过硷畔上的枣树,叶片出沙沙的声响。村庄里,还有几盏煤油灯在窑洞的窗户上摇曳,为这夜色增添了一抹温暖而又安宁的光亮。</span></p><p class="ql-block"> 月亮从黄河东岸的山头升起,月光如水,洒在延绵起伏的山峦上,沟壑纵横间,那一片<span style="font-size:18px;">银色在广袤的高原上弥漫开来。</span></p><p class="ql-block"> 晚风徐徐的吹着,院子里清凉得很。男人戴着草帽,<span style="font-size:18px;">双手一前一后握着木锨把,弓着身子,一锨一锨将麦粒抛上空中。</span>女人扬长了胳膊,手上的长扫帚在小山似的麦堆上轻柔的飞舞,落在麦堆上的碎屑,麦秸秆便飘向远处。麦粒从男人的锨上,在<span style="font-size:18px;">皎洁的月光下</span>扬起一条美丽的弧线,又轻轻地落下。</p><p class="ql-block"> 男人叫马宏发,三十岁左右,前几年被八路军地下党秘密发展成共产党员,由于他沉着果断,作战勇敢,现为赤丰区游击队队长,在狗头山一带领导革命。</p><p class="ql-block"> 1937年11月太原失守后,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带领他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晋绥军退守到黄河西岸的壶口寨子沟,司令部设在宜川县秋林村。中共派出王世英为主任的国共联络小组,与</span>阎锡山建立抗日联盟共同阵线。</p><p class="ql-block"> 1938年日军从太原向西推进,3月19日由谷口圆二郎带领的日军第十一师团占领吉县县城,大肆烧杀抢掠21天后撤离。1939年9月,日军调集1000多人第三次进攻吉县,吉县地下党得到情报,通知了阎锡山部队,日军遭晋绥军第83军66师206旅的伏击,伤亡惨重,被迫撤离。朱德总司令在吉县河畔校场向二战区军民发表了关于加强抗日联盟的演讲,极大的鼓舞了当地军民的抗日斗志。</p><p class="ql-block"> 马宏发这些年参加游击队,为了保护乡亲们和家人,她让妻子给人说他在内蒙一大户人家当长工。这一次小麦都是乡里乡亲帮着马宏发婆姨收割回来。他家院子宽大,麦子就堆在院子里。白天,马宏发把小麦摊开,套上毛驴,拉着碌碡碾了一遍,翻开晾晒后,又碾了第二遍。吃过晚饭,乘着有风把麦子扬出来,装入麻袋搬进窑洞后,天边已泛起鱼肚白。</p><p class="ql-block"> 这个时候的陕北农村,打麦场上堆满了收割回来的小麦。有的家户硷畔够宽,麦子就堆放在<span style="font-size:18px;">硷畔上;有的家户院子够大,就堆放在院子里,处处散发着小麦的清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马家村</span>像是从古老的岁月中走来,带着黄土地的厚重与质朴,又透着一种别样的宁静与深邃。</p><p class="ql-block"> “你几时走呀?”</p><p class="ql-block"> 女人张罗着早饭,由于一天一夜紧张忙碌的劳动,圆润的脸上泛着一团潮红的云彩。</p><p class="ql-block"> 马宏发望着女人俊俏的身影,心里<span style="font-size:18px;">很是愧疚,自从参加游击队后,聚少离多,可苦了婆姨</span>。</p><p class="ql-block"> “我今天就走。”</p><p class="ql-block"> 女人上身穿一件印着小碎花的青布小褂,黑布单裤在刚才装麦子卷过了膝盖,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p><p class="ql-block"> 女人转回身,望着丈夫,她的脸色红涨,声音有些急促。</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常不回来,不会住上两天再走。”</span></p><p class="ql-block"> 马宏发端碗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故作镇定,脸上不动声色的说:“我们要注意日本人的举动,防止他们偷渡过河,发动突然袭击。”</p><p class="ql-block"> 女人连锅碗都没顾上洗,就在刚烧过火的灶火口灰烬里,给男人烧了两个锅盔,用牛皮纸包上,塞进男人永不离身的帆布包里,手指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好奇的打开包口,呀了一声:“你回家带这东西干啥?”</p><p class="ql-block"> 男人说:“防身。”</p><p class="ql-block"> 女人说:“日本人又没打过黄河来,现在又是国军和八路军联合打日本人,用得着防身吗?”</p><p class="ql-block"> 男人朝女人笑笑:“现在这世道,乱得很!经常有会说中国话的日本特务,打扮成老百姓,晚上背着羊皮筏子,偷渡过河,打探情报。还有一些游散的土匪,晚上翻墙入户,抢钱要吃的。”</p><p class="ql-block"> 女人抓起男人的手,脸色再一次潮红。</p><p class="ql-block"> “打跑日本鬼子,你就回来,不要在队伍上做官。”</p><p class="ql-block"> 男人把女人揽入怀中,柔声对女人说“等打跑日本人,我就回来种地,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p><p class="ql-block"> 女人不再作声,依偎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泪珠不由自主的一颗一颗滚落下来。</p><p class="ql-block"> “我等你!”</p><p class="ql-block"> 日头一杆高了,女人送男人出了村口。</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马宏发沿着羊肠小道一路风仆尘尘赶来,<span style="font-size:18px;">天色将晚的时候,</span>就快到了狗头山下的肖吉村,突然隐隐约约听见前边有人说话,他放轻了脚步,猫着腰,紧走几步,看见前面三人边走边说着什么。马宏发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他又走近了一些,这才听清他们说的不是本地话,却是本地人衣着,马宏发立刻就警觉起来,将帆布包里盒子枪装入裤子口袋。当他思索着如何处理这事时,前面人也察觉后面有动静,马宏发想躲已来不及,直起腰,大模大样走过去问:“老乡,你们到哪里去?”</p><p class="ql-block"> 其中一人回道:“ 我们是榆林的,我们那边旱,庄稼没收成,下来看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好营生。“</p><p class="ql-block"> 这人说话时候,其他两个人右手插在裤袋里,眼睛盯着马宏发不作声。</p><p class="ql-block"> 马宏发在队伍磨练多年,明白他们手插在口袋里是什么意思,他装着浑然不知,问那两个人:“你们也是下来找活干的?”</p><p class="ql-block"> 那两个人依然不说话,刚才说话的人说道:“他们是弟兄两个,天生的哑巴。”</p><p class="ql-block"> 马宏发刚才听见他们三个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在交流着,这会又说他们是哑巴,心里更明白了刚才的猜测。马宏发说:“这会也不早了,你们准备去前边村子歇息?”</p><p class="ql-block"> 那个人说:“下来没有找着好营生,也没人家雇我们干活,我们准备回去了,身上都有干粮,在哪个烂窑,石崖破庙将就一晚上,就不打扰老乡了。”</p><p class="ql-block"> 他们说着话,惊动了村口庄户院里的狗,那狗就吠了起来,接着一条村的狗都跟着吠起来。</p><p class="ql-block"> 那三人没进村,和马宏发打声招呼,顺着村外的土路往北走了。</p><p class="ql-block"> 黑暗中冒出两个年轻后生,冷不防倒把马宏发吓了一跳:“队长,那三人是干啥的?”</p><p class="ql-block"> 马宏发看清游击队员小谢和小王,小谢就是肖吉村人,肖吉村也是游击队的根据地。</p><p class="ql-block"> 马宏发示意他们小声。 </p><p class="ql-block"> “他们是日本特务,其中一人是汉奸。”</p><p class="ql-block"> “啊!你咋知道的?”两人惊奇的问。</p><p class="ql-block"> 马宏发说:“他们在没发现我之前,说的是日本话,他们身上都有枪。”</p><p class="ql-block"> “那咋不在他们后面放上两枪?”小王急切的问。</p><p class="ql-block"> “河岸上都有咱们的暗哨,特务是从那里渡过河的,我得弄清楚。”马宏发对着他俩说:“小王跟我走,咱们跟上他们三个。小谢干紧召集游击队员,往黄河边上赶,我在路上会用石头给你们留标记。”</p><p class="ql-block"> 小谢应了一声,消失在夜色里。</p><p class="ql-block"> 小王由于紧张,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马宏发拍拍他都肩头说:“不要害怕,跟紧我,要胆大心细,如果敌人发现我们,看准了就果断开枪,打一枪挪一下地方,注意保护好自己。”</p><p class="ql-block"> “如果跟到黄河边,我们的人还没跟上来怎么办?“小王有些不放心。</p><p class="ql-block"> 马宏发看着这个稚气未脱的青年,安慰道:“这个更好办,不用你动手,我一个就把他们解决了。我们先躲在暗处,看他们把羊皮筏子藏在哪,等他们绑上羊皮筏子下了水,我们快速冲上去,朝他们开枪,他们在河里开不了枪的。打不中人,只要打中羊皮筏子,他们就会葬身黄河里。”</p><p class="ql-block"> 听着队长的话,小王更加佩服,心里暗暗使劲,日后一定要成为和队长一样有勇有谋的战士。队长身上有着强大的气场,多少次都能在枪林弹雨中化险为夷,圆满地完成任务。</p><p class="ql-block"> 陕北的夜来的早,天<span style="font-size:18px;">空的星星密稠得很,银河横亘在峻峭的狗头山上,像是从山上用闪光的碎石铺成的一条路。</span>窑窗里透出淡淡的煤油灯光,<span style="font-size:18px;">婆姨们就着灯光纳鞋底,针线在粗布上穿梭,穿出一串串细碎的声音。老汉坐在炕头抽旱烟,烟锅的红光一闪一闪,土窑洞里就像镶嵌着一盏火红的星星。</span></p><p class="ql-block"> 夜空下,两个矫健的身影朝北快速移动着,转瞬即逝在无边无际的旷野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