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的仁宗坑人家

晶体

暑假的风带着燥热钻进车窗时，导航已提示我们驶入开化县域的盘山公路。林木在车窗外渐次浓密，柏油路像条银带缠绕着青山，直到一片沿溪而建的白墙黑瓦映入眼帘——仁宗坑村到了。

这个藏在钱江源头西里线中段的村落，名字里藏着段方言的趣闻。据说古时村口两侧长满棕榈，方言称“盛棕”，久而久之谐音成了“仁宗”，坑以村名，村随坑姓，便有了这带着几分古朴的村名。村子东接大宝山，西临里秧田溪，一条莲花溪穿村而过，溪水清浅处可见鹅卵石在阳光下泛着光，溪中的石斑鱼悠闲的游动，溪的上游筑坝蓄水，水满时又能化作漂流的乐园，成了村里最鲜活的招牌。

我们落脚的程家小楼就立在溪边，三层的楼房刷着干净的白漆，后廊下挂着一块块山猪的腊肉、一串串红辣椒和玉米棒，像极了水墨画里的配色。女主人顺英迎出来时，围裙上还沾着烧菜油香，“饭菜刚做好，你们快来尝尝。”她的声音带着山里人的爽朗，眼角的笑纹里盛着阳光。

这家人的日子像溪水般从容。顺英每天早晨就去后山采野菜，芝麻菜、番薯藤、苦苣……带着晨露的清气摆上餐桌；男主人在公路段上班，早出晚归时总会捎回些山里的野果；怀孕的儿媳辅助婆婆打理日常生活，窗台上的多肉植物晒得胖乎乎；八十多岁的公婆坐在门口择菜，说几句方言，笑声惊起檐下的燕子。我们住的房间窗外就是莲花溪，夜里听着潺潺水声入眠，清晨被林间的鸟鸣唤醒，恍惚间忘了城里的闹钟是什么模样。

白天的仁宗坑藏着太多惊喜。朱将坑的瀑布，水流从百米高的崖壁上跌下来，碎成万点珍珠，彩虹总在水雾里若隐若现；在千亩竹林里散步，阳光透过竹叶筛下斑驳的光影，风吹过，竹叶沙沙响，像谁在低声絮语；钟莲寺听钟声，古寺藏在云雾深处，香火袅袅里飘着禅意。村里的老人指着路边的红豆杉说，这树有上千年了，结的红果像玛瑙，是山里的宝贝。

傍晚是村子最温柔的时刻。村口那棵红豆杉下，村民们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小孩子们吃着老冰棍，观看村口的露天电影。吃完晚饭，顺英搬出长凳，我们坐在溪边聊天观石斑鱼。她说前几年村里搞旅游，自家才办起农家乐，儿子在金华上班，逢年过节总惦记着家里的溪水和竹林。远处的山渐渐融进暮色，溪水映着星星的光，偶尔有晚归的村民走过，也有住宿的游客外出散步，笑着打声招呼，脚步声在石板路上敲出轻快的调子。

离开那天，我们在村口买了山里的腊肉、葛根粉等山货装了满满一袋。车子驶出村子时，我回头望了一眼，程家小楼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莲花溪依旧静静流淌，仿佛我们从未到来，又仿佛我们从未离开。原来山里人的日子，从来不需要刻意经营，山水、家人、岁月，就是最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