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缘如水

林毓秀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前几天参加朋友的宴会,有一对年轻时曾经有过一段朦胧恋情的男女恰好在宴会邂逅。对于他们的过去,我略有所闻,但不知具体的情形。从他们欲言又止的语言与不胜嘘吁的表情,可以想象到他们内心的波澜起伏和无尽感慨,尽管表面都保持着平静。从他们言谈的零碎信息中得知,他们相识在四十年前的一二十岁时,此后一直未曾相见,现在岁月的风霜已经吹皱了他们的额头并且染白了鬓角。我这位才华横溢的朋友,平时笑傲江湖,游戏人生,是个铮铮铁骨的男儿,但当我送他上车时,看着他蹒跚的脚步和瘦长的背影,居然显得那样的落寞和孤单。</p><p class="ql-block">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元好问自己可能都没有想到,他为殉情大雁所创作的《摸鱼儿·雁丘词》,居然感动了后世多少的痴男怨女。更令我不解的是,如此沉痛的爱情名句居然出自一位十六岁的少年之手。当然诗句毕竟是诗句,在封建社会,也许有它的现实性,但在现代社会中,又会有多少人为爱情“生死相许”?现实上,大部分人追求的可能是“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只求“梦里有你追随”的境界。改革开放后,人生的舞台被无限地扩大,交际的对象在不断地更换,爱情观也在不断地更新。可能旧的情愫才形成,又马上被新的情愫所替代,转眼就成了明天的黄花。若能理智看待现代的爱情,人生可能就会少了许多无谓的烦恼。我们常说“缘定三生”,其实,缘就如同风中的蒲公英,不知会在何处生根,亦不知会在何时随风飘散。弘一法师说过:“今生你无论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中该出现的人,有缘躲不开,无缘碰不到,缘起则聚,缘尽则散。”我们口中的所谓的“缘份”,其实不是你命运中的必然,只是你主观观念的产物。在茫茫的人海中,每天会有多少人与我们擦肩而过,当你回眸注视时,它可能是缘份,也许只是一次旅途短暂的同位;当你漠视了,它就不是缘份,就如一些多年同办公室的同事,从来没有过交流,一直形同路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从佛家因果学的角度说,这一瓢的水就是缘份;从数学的概率学说,它就是无限无常中的一次偶然。诗人们喜欢赋予爱情崇高的色彩,其实,只要婚姻法还存在,任何“唯一”之外的爱情都是灰色的地下感情。</p><p class="ql-block"> 因此,在纷纷扰扰的尘世,不仅是男女之情,甚至许多的爱恨情仇,能放手的都应尽量放手。人生就像一捆被拦腰斩断的乱麻,很难将前后段一一对应接上。人生的舞台不像戏剧的舞台,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万事皆有结局;人生的舞台是很难看到结局。姑且不说仇人,就是很多曾经对我们有情或帮助的人,为谋生不得各在江湖闯荡,可能当你打听到信息时,对方早已驾鹤西去,有的到你撒手人寰时还是杳无音信。我曾经多次徘徊在富春溪畔,滚滚的逝水引发我对人生深层的思考:一条溪水要经过许多的深潭,有多少的同伴被滞留变成了湖水,只有部分的同伴继续前行,期间又有多少的溪流注入。不断注入,不断滞留,到了最后,又能剩下多少当初的伙伴。人生也是如此,到了老年,我们的身边又有几位青梅竹马的异性朋友和朝夕相伴的儿时同性伙伴。所以我们要学会放下,学会看淡,像歌曲《空荡的酒杯》里所唱的一样:“爱也罢,恨也罢,聚散缘如水。”归根到底,缘份就像花开花落,潮起潮落,不是我们的意志可以左右。我不佩服杜牧的风流,倒是有点佩服他的洒脱。据说,他在湖州游历时,曾见到一位天姿国色的少女,当即寻访至女孩家下聘,并约定十年内必来迎娶!此后宦海沉浮,直到十四年后才出任湖州刺史。上任当天便去寻找当年的女子,可惜女子已经嫁人三年,孩子都有了两个。此事令杜牧感叹不已,于是写下了这首《叹花》诗:“自是寻春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尽管有惆怅,但也可以看出他“该放手时就放手”的释然。我觉得,杜牧的处事态度值得我们学习。我愿我的朋友能读懂岁月的留白,那些未曾说尽的话语,未读完的篇章,本就是缘份最温柔的注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