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开花的云

提拉米苏（拒私聊）

摄影：提拉米苏

文字：提拉米苏

秋光漫过窗棂时，我正对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报表发呆。空调外机的嗡鸣终于歇了，风卷着槐树叶掠过玻璃，抬头望见的天是洗过的蓝，大朵白云浮在里头，像被谁随手撒了把棉花糖。
忽然就想起十岁那年的午后。也是这样的秋老虎天，蝉声懒懒散散的，我蹲在老家晒谷场边，看云看得入了迷。那时总觉得云是会开花的 —— 棉絮似的云团飘着飘着，边缘就绽出细碎的 “花瓣”，风一吹又揉成蓬松的花球，落在远处的稻垛上，像给金黄的毯子缀了朵大云花。
“你看那朵！像不像外婆蒸的开花馒头？” 我拽着表哥的衣角喊。他正用竹竿捅槐树上的知了，闻言回头瞥了眼，嗤笑我傻气，却还是陪我蹲了半下午，把天上的云一朵朵指认成桃花、梨花、野菊。直到夕阳把云染成橘红色，我们才踩着满地碎金跑回家，裤脚沾着草屑，兜里揣着刚摘的野酸枣，心里装着一整个天空的花。
　　

后来搬离老家，便很少再这样认真地看云了。少年时忙着应付考试，青年时挤在早晚高峰的地铁里追赶工期，转眼到了中年，日子被孩子的学费、父母的体检单、客户的需求单织成密网。前几日整理旧物，翻出表哥送的素描本，最后一页画着歪歪扭扭的云，旁边用铅笔写着 “给会看云开花的小不点”，纸页已经泛黄发脆，像极了此刻我被生活磨得发僵的心。
昨夜又梦到晒谷场。梦里的云低低地垂着，伸手就能摸到，指尖碰上去的瞬间，真的开出了细小的白花，簌簌落在我手背上。我站在云花里笑，笑着笑着就醒了，窗外的天还是蓝的，云也还是那样飘着，只是眼角湿了一片。
　　或许人到中年，就是在某个寻常的秋日，被一朵云勾回旧时光。那些被压力磨掉的灿烂，被烦恼藏起的欢喜，都藏在记忆里会开花的云里。只是如今再看云时，知道它们不会真的开花，却还是会对着天空发会儿呆 —— 毕竟那里藏着我最轻盈的年月，藏着不用低头就能看见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