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峡青莲 / 烟雨

烟雨

玉峡青莲

烟雨/六幕话剧本

第一幕：雪夜论道

（大幕在呼啸的北风中缓缓拉开。舞台采用三层空间设计：前景是张旭的书房，松木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中景透过雕花窗棂可见风雪中摇曳的灯笼；后景隐约有衙役巡逻的身影。）

（更漏显示子时三刻。张旭拍案而起，惊飞案头寒鸦。）

张旭（怒发冲冠）："赵德言！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三府大旱，饿殍遍野，你竟将赈灾粮中饱私囊！"（颤抖的手指向塘报）"这华州妇人易子而食，换来的却是掺了沙石的霉米！"

（张魁捧鎏金手炉入内，肩头积雪簌簌落下。）

张魁："兄长，杨阁老送来泥金请帖..."（取出烫金名刺）"邀您赏鉴倪云林《墨梅图》..."

张旭（冷笑打断）："赏梅？"（展开《饥民图》）"你看这老妇啃食的是何物？"（手指颤抖）"是她亲生骨肉的骸骨！"

（解缙破门而入，蓑衣冰凌砸地铮然作响。）

解缙："好个'铁面张'！老夫踏雪三十里，就为看你如何捅破这天！"（咳嗽染红袖口）

张旭（解下棉氅）："解公！当年您《太平十策》..."

解缙（摆手）："赵德言今夜寿宴，杨溥送的黄金梅树——"（抖开血染礼单）"每朵花蕊嵌着南海明珠！"

（烛火摇曳，墙上影子忽如獬豸角，忽似铡刀形。）

张魁（低声）："上月李秉参了杨溥侄儿，三日后就被贬琼州..."

张旭（撕碎请帖）："明日五更，我必上《劾陕西布政使疏》！"（取出獬豸补服）

解缙（大笑）："老夫已将《獬豸吟》刻在鸡冠山！"（压低声音）"杨溥已向司礼监递了密折..."（插匕首于案）"此去凶险，那石刻便是你的墓碑！"

（狂风撞窗，烛灭时铁牌碰撞声清脆。）

张旭："求仁得仁，又何怨！"

（衙役脚步声近，火把光透过窗纸。渐暗时解缙吟诵："豸冠凛凛雪三尺..."）

（场景切换至赵德言府邸。）

师爷："大人，张旭已拟好奏折..."

赵德言（冷笑）："让他写！明日我要看到他的墨宝变废纸！"

（杨溥家丞阴鸷一笑。）

（张旭奋笔疾书，暗箭射灭烛火。）

张旭："宵小之徒，也配阻我？"（重点蜡烛）

张魁："兄长，此去凶险..."

张旭："我若有不测，将这《饥民图》藏于鸡冠山石刻下。"

（晨钟响，张旭昂首向宫门。）

（解缙抚石刻自语："青史留名，不过如此..."山风卷雪。）

（金銮殿上，张旭持玉笏而立。）

张旭："臣有本奏！陕西布政使赵德言贪墨赈灾粮款..."

（皇帝前倾，杨溥色变。大幕缓落。）

第二幕：公堂博弈

（大幕在晨钟声中缓缓拉开。舞台呈现纵深三层空间：前景为刑部大堂，青石地面上投下"明镜高悬"匾的阴影；中景透过镂空屏风可见后堂晃动的烛火；后景衙门外，隐约可见聚集的百姓身影在晨雾中浮动。）

（寅时三刻，水火棍顿地的回声在梁柱间震荡。张魁端坐案后，獬豸补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微微发亮。惊堂木拍下时，惊飞檐下栖息的乌鸦。）

张魁（声如沉钟）："带渭南冤民上堂！"

（铁链哗啦作响，村民甲拖着溃烂的双膝爬入。他破烂的衣衫下，鞭痕交错如蛛网，脚踝镣铐磨出的伤口已见白骨。）

村民甲（以头抢地）："青天大老爷开恩啊！刘县令强占我家祖坟地，八旬老母阻拦时...（突然哽咽）被衙役用铁尺活活打死在田埂上！"（撕开衣襟）"这些烙伤，都是草民不肯认那'通匪'的罪名..."

（师爷佝偻着腰递上案卷，耳语声却故意让全堂听见："大人明鉴，刘县令可是马尚书嫡亲的妻弟，去年万寿节还献过珊瑚树..."）

（突然鼓乐大作，刘璋着五品白鹇补服昂然而入。腰间羊脂玉佩随着步伐叮咚作响，皂靴踏过青砖时溅起昨夜积雨。）

刘璋（虚拱双手）："下官参见张御史。这刁民勾结白莲教余孽证据确凿..."（瞥见案头翻开的《大明律》，喉结突然滚动）"呃...其同伙皆已伏法..."

（张魁手指缓缓划过案卷，突然停在某页。堂外惊雷炸响，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张魁："有趣。这画押的'乱党'张三李四..."（突然拍案惊起）"三年前秋决的名录里就挂着他们的首级！刘大人莫非能通阴阳？"

（后堂转出着锦缎的家仆，手捧紫檀木匣。开匣时，澄泥砚的墨香混着龙涎香弥漫全堂。）

家仆（高声）："马大人赠宝砚一方！说御史铁笔如椽，最懂'水至清则无鱼'的为官之道！"

（张魁指尖抚过砚台浮雕的莲花纹，突然反手将砚台砸向堂柱。碎片四溅中，夹层的金叶子如蝶纷飞。）

张魁（冷笑）："好一方'清廉如水'！"（抽令签掷地）"来人！摘去刘璋乌纱！"

（刘璋突然暴起，官帽跌落时扯散发髻。他被衙役按住双肩，却盯着张魁狞笑。）

刘璋："张魁！你今日敢动我，明日就有人参你收受秦王赠剑！那把尚方宝剑...（突然压低声音）剑鞘里藏着什么，你心里清楚！"

（朱砂笔在判决书上拖出长长血痕。突然师爷扑到案前："大人！案卷被人调换了！方才的供词全变成了白纸！"）

（后堂屏风后，马昂的指尖在黄花梨茶几上敲出《霓裳》曲调。茶汤在宣德窑盏中荡出涟漪。）

马昂："张御史年少有为，何苦为个草民断送前程？"（推过地契）"崇文门内十亩宅院，换你笔下超生。"（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令爱将及笄？国子监王祭酒的公子..."

（张魁凝视地契上"永昌侯府"的朱砂钤印，突然轻笑出声。）

张魁："下官忽然想起，天顺三年永昌侯强占民田的案卷..."（指尖点着茶几）"似乎也这样变成了白纸？"

（茶盏在马昂手中轰然碎裂，普洱染红了雪白的杭绸衣袖。）

（衙门外突然骚动。老妇冲破差役阻拦，高举的血衣还在滴答落红。）

老妇："我儿是渭南县押司！去年看见刘璋往税银箱里装私盐..."（突然撕开衣领）"这心口的三刀，是刘璋亲自动的手！尸首...（哽咽）还在渭河底的铁笼里！"

（人群突然分开，几个绸缎商人亮出鎏金腰牌——西厂番子的狴犴纹在晨光中刺目。）

（张魁从袖中抽出密函时，蚕茧纸的沙沙声让全堂死寂。）

张魁："刘大人可认得这笔迹？你给永昌侯的密信..."（突然转向西厂番子）"用赈灾粮船运淮盐入晋，各位公公，这算不算谋逆？"

（刘璋面如死灰。马昂拍案而起时，带翻了整张茶几。）

马昂："本官要即刻面圣！张魁勾结西厂，构陷..."

（舞台左侧突然大亮。解缙在鸡冠山峭壁上看石匠挥锤，火星随着"叮当"声四溅。）

解缙（边看边吟）："铁笔凿穿千层石，要留正气满乾坤..."

（凿石声与惊堂木的回音渐渐重合。）

（张魁捧出尚方宝剑供于公案。剑出鞘时龙吟铮铮，照出刘璋扭曲的面容。）

张魁："本案人证物证俱在！依《大明律》..."（朱砂笔重重一顿）"刘璋斩立决，家产充公！"

（转向马昂时，剑锋折射的阳光刺痛众人眼睛。）

张魁："马大人若要面圣..."（抖开密函）"不如先解释这'盐税三分入侯府'何意？"

（西厂番子突然合围。马昂官袍下的双腿开始颤抖。）

（晨光穿云，照在"明镜高悬"匾上。那"镜"字的金漆突然剥落一块，露出底下斑驳的底色。）

（退堂后，张魁独坐后堂。指尖抚过獬豸补服上的剑痕时，衙役踉跄闯入。）

衙役："大人！刘璋临刑前嚎叫...说鸡冠山石刻要遭天火！万贵妃已派了神机营..."

（张魁猛地推开窗。远处天际泛着不祥的暗红色。）

（鸡冠山脚，张学带着青年官吏仰望石刻。山风卷起他们素白的袍角。）

（解缙的吟诵声从云端传来："豸冠凛凛雪三尺，玉峡苍苍云万重..."）

（大幕在晨钟与暮鼓的交响中缓缓闭合。最后一道光，照在石刻新刻的"岸"字那未干的朱砂上。）

第三幕：皇庄惊雷

（大幕在闷雷声中缓缓拉开。暴雨前的压抑笼罩着整个舞台，赣南皇庄的账房内，金丝楠木案几上堆满田契账册，一盏孤灯将张学的影子投在"皇庄重地"的匾额上，那影子随着灯焰摇晃，竟如獬豸低首。）

（张学指尖划过账册上的朱批，突然将算盘重重砸在地上，檀木珠子迸溅四散。窗外闪电划过，照亮他手中那本洒金账簿上"昭德宫用度"五个描金大字。）

张学（声音压着雷霆）："黄庄头，你好大的胆子！五千亩官田的租子，竟敢挪作万通的私账！"（抓起一把未脱壳的早稻）"稻穗还是青的，你们就逼着百姓连夜收割，这是要断他们的活路！"

（黄庄头肥胖的身躯陷在黄花梨圈椅里，翡翠扳指在桌沿敲出令人烦躁的节奏。他眯着眼打量张学手中的账簿，突然咧嘴一笑。）

黄庄头："张御史，您手里这本账簿...（突然凑近）怎么看着像是万都督府上失窃的那本？"（指甲划过封皮）"这撕破的痕迹，倒像是我们府上护院养的獒犬咬的。"

（佛堂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木鱼声，一个小沙弥慌慌张张跑来，在黄庄头耳边低语。张学趁机翻开账簿暗页，赫然露出"鲜果"二字，后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人名和日期。窗外一道闪电劈下，照亮那些名字旁鲜红的勾画记号。）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将账房外悬挂的"乐善好施"匾淋得漆皮翻卷。张学的手指停在某个被朱砂圈起的名字上——那正是昨日拦轿喊冤的佃农之子。）

（张学抓起账簿冲出账房，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官袍。他循着若有若无的呻吟声来到佛堂，推开描金绘彩的殿门，却见万通正在擦拭一柄宝剑，佛前供着的竟是《庄子·盗跖》篇。）

万通（头也不回）："张御史可知道'窃钩者诛'的下句？"（突然转身，剑锋反射的寒光刺痛人眼）"这赣南十八处皇庄，不过是家姐放生用的功德田罢了。"

（张学举起账簿，封面沾着的胭脂在闪电中显出诡异的嫣红。）

张学："用功德田养面首？（翻开账簿）这每月十五送往昭德宫的'鲜果'，怎么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壮丁？"

（万通剑锋突然指向佛龛后的暗门。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踉跄爬出，手腕上拴着的金铃铛叮当作响。青年刚要开口，一枚飞镖正中咽喉，鲜血喷溅在鎏金佛像上。）

（张学扑上前去，青年已经气绝。他拔出那枚飞镖，镖尾刻着的"忠义"二字在烛光下格外刺眼——这正是御赐给万家的忠义镖局标记。青年怀中滑落半块带血的碎石，上面隐约可见"不得干政"四个残字。）

（佛堂地板突然翻转，张学跌入漆黑的地窖。头顶传来万通的冷笑："张御史怎么擅闯本爵沐浴之所？"地板轰然闭合，只剩那盏摔落的宫灯还在顽强地燃烧。）

（地窖里，几十双眼睛在黑暗中发亮。一个书生模样的囚犯拽住张学官服，声音嘶哑。）

书生："御史大人！万通在皇庄地下挖了银窖，熔的是户部的官银！"（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中带着诡异的青灰色）"他们用...用活人试铅毒..."

（书生突然撕下衣襟，咬破手指写下"万家铸私银"四字，塞给张学。）

书生："我活不成了...（七窍流血）石...石刻..."（倒地气绝）

（宫灯突然被血浸灭。黑暗中，囚犯们手递手传来一块鸡冠山碎石，上面沾着新鲜的血迹。）

（张学踹开地窖暗门冲出时，暴雨已停。他官服破碎，却将血书和碎石紧紧绑在胸前。黄庄头带着镖师围上来，突然看见他手中的碎石，脸色大变。）

黄庄头："快夺下那石头！上头有..."（话音未落，被张学用碎石砸中面门）

（张学跃上账房屋顶，对着渐亮的晨光举起碎石。）

张学："这鸡冠山的石头，刻着太祖皇帝'宦官不得干政'的祖训！"（碎石在朝阳中泛出金光）"万通！你敢砸碎这御笔石刻吗？"

（万通张弓搭箭的手突然颤抖。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竟是西厂提督汪直带着缇骑赶来。）

汪直（尖声）："万岁爷口谕！查抄赣南皇庄！"（突然压低声音）"张御史，您怀里那血书...（瞥向万通）最好现在就烧了。"

（张学冷笑，当众将血书贴在碎石上，蘸血画了只獬豸。鸡冠山方向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炮响——万通竟调来了神机营的红衣大炮。）

（硝烟散尽，石刻完好无损，炮管却炸膛了。山间回荡着万通凄厉的惨叫。张学将染血的碎石嵌进岩缝，恰好补全"玉"字的最后一笔。）

（三豸堂内，青年官吏们仰望新拓的碑文。老馆长指着那个特别红的"玉"字点画，轻声道："那是万通心口溅出来的血。"突然雷声大作，暴雨冲刷着石刻，血迹渐渐晕开，竟在岩壁上现出一幅《流民图》的轮廓。）

（在张学与万通对峙时，一个老农突然闯入，手中捧着一把带血的稻穗。）

老农："大人！他们为了灭口，把知道银窖位置的佃户都...（老泪纵横）这是我儿子临死前攥着的..."

（张学接过稻穗，发现穗尖上沾着银屑。他猛然醒悟，这是万通熔炼官银的证据。）

（万通见事情败露，突然狂笑："你以为就凭这些就能扳倒万家？"他拍手示意，几个侍卫押上一群衣衫褴褛的孩童。）

万通："这些可都是你们张家的血脉！若不想他们..."

（突然，孩童中最大的一个挣脱束缚，高喊："叔父！我们不怕！"原来这些是张氏宗族的子弟。）

（就在万通恼羞成怒要下杀手时，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江西按察使率领的官兵已将皇庄团团围住。）

按察使："奉圣谕，查抄不法！"（展开圣旨）"万通私铸官银，罪证确凿！"

（万通见大势已去，突然拔剑自刎，鲜血溅在佛堂的金佛上。）

（张学将老农的稻穗与血书、碎石一起，郑重地供奉在三豸堂的香案上。）

张学（对青年官吏）："为官一任，当以民为本。这带血的稻穗，就是最好的警示。"

（幕落时，三豸堂内烛光长明，照得那稻穗上的银屑闪闪发亮。）

第四幕：盐引惊雷

（大幕在长江怒涛声中轰然拉开。暴雨将至的压抑笼罩着整个舞台，两淮盐运司衙门内，金丝楠木案几上堆积的盐引票据在烛光下泛着惨白，窗外电闪雷鸣，将"盐课重地"的匾额照得忽明忽暗。）

（张学指尖划过账册上的朱批，突然将算盘重重砸在地上，檀木珠子迸溅四散。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手中那本洒金账簿上"昭德宫用度"五个描金大字。）

张学（声音压着雷霆）："徐运使！五千引官盐竟敢挪作私账！新盐未出就逼缴，这是要断百姓的生路！"

（徐运使肥胖的身躯陷在紫檀木圈椅里，翡翠扳指在桌沿敲出令人烦躁的节奏。他眯着眼打量张学手中的账簿，突然咧嘴一笑。）

徐运使："张御史，您手里这本账簿...（突然凑近）怎么看着像是万都督府上失窃的那本？这撕破的痕迹，倒像是我们府上护院獒犬的牙印。"

（盐场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梆子声，一个浑身是血的灶户踉跄跑来，在张学耳边低语。张学趁机翻开账簿暗页，赫然露出"鲜果"二字，后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人名和日期。窗外一道闪电劈下，照亮那些名字旁鲜红的勾画记号。）

（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将衙门外悬挂的"清正廉明"匾淋得漆皮翻卷。张学的手指停在某个被朱砂圈起的名字上——那正是昨日拦轿喊冤的盐工幼子。）

（张学抓起账簿冲出衙门，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官袍。他循着若有若无的呻吟声来到盐仓，推开描金绘彩的大门，却见晋王府管事正在擦拭一柄宝剑，案前供着的竟是《盐铁论》残篇。）

晋王府管事（头也不回）："张御史可知道'官山海'的真意？"（突然转身，剑锋反射的寒光刺痛人眼）"这两淮盐场，不过是王爷养士用的钱袋子罢了。"

（张学举起账簿，封面沾着的胭脂在闪电中显出诡异的嫣红。）

张学："用盐课养死士？（翻开账簿）这每月初一送往晋王府的'鲜果'，怎么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

（管事剑锋突然指向盐垛后的暗门。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踉跄爬出，脚踝上拴着的铜铃铛叮当作响。少年刚要开口，一枚飞镖正中咽喉，鲜血喷溅在雪白的盐堆上。）

（张学扑上前去，少年已经气绝。他拔出那枚飞镖，镖尾刻着的"忠义"二字在烛光下格外刺眼——这正是御赐给晋王府的标记。少年怀中滑落半块带血的灶砖，上面隐约可见"私贩"二字。）

（盐垛突然倒塌，张学跌入漆黑的地道。头顶传来管事的冷笑："张御史怎么擅闯官仓重地？"出口轰然闭合，只剩那盏摔落的灯笼还在顽强地燃烧。）

（地道里，几十双眼睛在黑暗中发亮。一个老灶工拽住张学官服，声音嘶哑。）

老灶工："御史大人！晋王在盐场地下挖了银窖，熔的是朝廷的官银！"（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中带着诡异的青灰色）"他们用...用活人试铅毒..."

（老灶工突然撕下衣襟，咬破手指写下"晋王铸私银"四字，塞给张学。）

老灶工："我活不成了...（七窍流血）砖...砖刻..."（倒地气绝）

（灯笼突然被血浸灭。黑暗中，灶工们手递手传来一块鸡冠山碎石，上面沾着新鲜的血迹。）

（张学踹开地道暗门冲出时，暴雨已停。他官服破碎，却将血书和碎石紧紧绑在胸前。徐运使带着盐丁围上来，突然看见他手中的碎石，脸色大变。）

徐运使："快夺下那石头！上头有..."（话音未落，被张学用碎石砸中面门）

（张学跃上盐垛，对着渐亮的晨光举起碎石。）

张学："这鸡冠山的石头，刻着太祖皇帝'盐课归民'的祖训！"（碎石在朝阳中泛出金光）"晋王！你敢砸碎这御笔石刻吗？"

（管事张弓搭箭的手突然颤抖。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竟是西厂提督汪直带着缇骑赶来。）

汪直（尖声）："万岁爷口谕！彻查两淮盐课！"（突然压低声音）"张御史，您怀里那血书...（瞥向晋王府管事）最好现在就烧了。"

（张学冷笑，当众将血书贴在碎石上，蘸血画了只獬豸。鸡冠山方向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炮响——晋王竟调来了神机营的红衣大炮。）

（硝烟散尽，石刻完好无损，炮管却炸膛了。盐场上回荡着管事的惨叫。张学将染血的碎石嵌进岩缝，恰好补全"盐"字的最后一笔。）

（三豸堂内，青年官吏们仰望新拓的碑文。老馆长指着那个特别红的"盐"字点画，轻声道："那是晋王府管事心口溅出来的血。"突然雷声大作，暴雨冲刷着石刻，血迹渐渐晕开，竟在岩壁上现出一幅《煮海图》的轮廓。）

（幕落时，张学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这石头，比尚方宝剑更锋利。"）

第五幕：茶马风云

（大幕在雪域高原的狂风中缓缓拉开。舞台被分割为三重空间：前景是茶马司衙门，紫檀木案几上堆满发霉的茶引，一盏孤灯将张学的影子投在"茶马重地"的匾额上；中景透过牦牛毡帐的缝隙，可见藏民在风雪中颤抖的身影；后景马场上，几具瘦骨嶙峋的骏马尸体正在被秃鹫啄食。）

（辰时三刻，暴雪封山。张学踹开茶马司的鎏金大门，官靴踏在结冰的青砖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抓起一把霉变的茶砖砸向墙壁，黑褐色的茶末在寒风中飞扬。）

张学（声音压着风雪）："杨提举！这三万斤官茶，怎么都变成了腐叶？"（掰开茶砖）"吐蕃使者要的是茶，你们给的却是毒！"

（杨提举摩挲着腕间的蜜蜡佛珠，突然眯起眼睛："张御史，您袍角的泥...（俯身细看）倒像是洮州卫军营特有的红胶土？昨夜军仓失火，您去得可真巧。"）

（帐外突然传来藏民的诵经声。一个老牧民冲破侍卫阻拦，将腐烂的茶砖砸在案几上，茶砖裂开，露出里面发黑的马粪。）

老牧民（用生硬的汉话）："大人...茶包里...有..."（突然被飞箭射穿胸膛）

（张学抬头，看见箭楼上一个披着貂裘的身影——正是晋王府的茶马总管，手中的弩机还在冒着白烟。）

总管（把玩着箭矢）："张御史，这茶马古道风急，（突然放箭）当心闪了舌头！"

（张学侧身闪避，箭矢射穿身后"茶马互市"的金匾。匾额裂开，掉出一本发黄的账册——正是当年晋王私贩军马的铁证。）

（狂风卷着冰碴扑进衙门。张学掀翻茶案，成捆的茶引散落一地。他撕开一张茶引，夹层里竟藏着一份西北边防图，上面标注着鞑靼人最爱的交易地点。）

杨提举（突然拔刀）："张御史撕的可是朝廷茶引！"（刀锋映着雪光）"本官奉敕督办茶马！"

张学（从茶砖堆里抽出一本炭黑的账簿）："杨大人办的好差事！（翻开账页）这卖给鞑靼的五万匹战马，盖的可是茶马司的大印！"

（突然，马场方向传来骚动。张学冲出去，看见几个茶马卒在鞭打一个藏族少年。少年怀中紧抱着半块茶砖，上面用血写着"晋"字。）

少年（嘶喊）："大人！他们用茶包运铁器..."（突然被飞石击倒）

（张学接住坠马的少年，鲜血染红了茶砖。远处山道上，一队驮着茶包的牦牛正悄悄启程。）

（张学跃上未驯的野马追出五里，在悬崖边截住马队。割开茶包，里面滚出的竟是精铁箭镞。他举起一枚箭镞对着朝阳，箭尾刻着"晋府监造"的阴文清晰可见。）

（突然，雪山传来号角声。汪直带着边军铁骑冲下山谷，旌旗上"肃清边贸"四个大字猎猎作响。）

汪直（厉声）："奉旨稽查私茶！"

（总管见势不妙，突然挥刀砍断绳索，满载"茶砖"的牦牛坠入深渊。张学纵马跃过断崖，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领头牦牛的缰绳。）

（割开最后一包茶砖，几个蒙古打扮的武士正在拆卸弓弩。事败，为首的武士突然拔刀自刎，鲜血喷溅在茶砖上，现出里面藏着的佛郎机铳构造图。）

（鸡冠山方向传来凿冰声。张学策马赶到时，石匠正在冰雕的"茶马"二字上刻金。他突然发现冰缝里冻着一片茶引，化开一看——正是当年晋王私通鞑靼的密函。）

（三豸堂内，青年官吏们传阅着泛黑的茶引。老馆长指着茶引上的冰痕："这是藏民们用体温护住的证据。"）

（幕落时，风雪呼啸中传来张学的声音："这茶引上的冰，比刀剑更冷冽。"）

第六幕：千秋石颂

（大幕在庄严的礼乐声中缓缓拉开。舞台被设计成一座巍峨的摩崖石刻，高达数丈的"三豸清风"四个大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石刻前设三层香案：上层供奉着张旭当年平反冤狱时用的铁砚，砚台上还残留着当年的朱砂；中层陈列着张魁查办茶马案时佩戴的獬豸冠，冠上金线已经褪色；下层摆放着张学弹劾晋王时用的奏折匣，匣面还留着刀剑劈砍的痕迹。）

（礼部侍郎手持明黄圣旨立于石刻前，身后整齐站立着三省六部的官员，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卷记载张家功绩的文书。石阶下，张家三十余口肃立，最年幼的孩童双手捧着祖传的錾刀，刀柄上缠着的红绸已经泛白。）

礼部侍郎（展开五色丝绢装裱的圣旨，声震山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监察御史张旭、张魁、张学，祖孙三代铁面冰心，其风骨当与山河同寿。兹命将敕命刻于鸡冠山，永昭后世。赐张家'忠宪第'匾额，准建三豸祠堂。钦此！"

（山间突然响起整齐的凿石声，八十高龄的石匠首领在两名弟子搀扶下登上三丈高的脚手架。老人颤抖的手抚过石壁上的旧刻痕，泪落如雨。）

老石匠（声音哽咽）：

"老朽十六岁刻张旭公的敕命，三十八岁刻张魁公的平冤录，今日白发苍苍，还能为张家三代同刻一碑..."（举起祖传的錾子，錾头闪着寒光）"这把錾子，还是旭公当年所赐啊！"

（第一锤落下，金石之声在山谷间回荡。三十六名青年石匠分列三排，齐声唱起流传百年的采石号子，每唱一句，就有三锤同时落在石上，象征着张家三代。）

（礼部尚书亲自上前，展开金线装裱的功绩册，开始宣读：）

"正统二年，张旭公劾陕西布政使贪腐..."（锤声"咚"）

"雪冤狱十三起，救民七百余口..."（"咚"）

"天顺五年，张魁公破茶马司走私案..."（"咚咚"）

"追回官银五十万两，斩首犯二十七人..."（"咚咚咚"）

"成化七年，张学公查晋王府谋逆..."（连续九声锤响）

（突然，人群骚动。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农带着十几个百姓挤到台前，老农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裹。）

老农（老泪纵横）：

"小老儿的父亲，是旭公救下的第七个冤囚..."（颤抖着打开包裹，露出半块带血的石刻残片）"这上面'清'字的一点，是先父咬破手指补上的啊！"

（张家幼子跪接残片，将其郑重嵌在新碑的"清"字缺角处。阳光穿透云层，血迹突然鲜红如初，引得全场惊呼。）

（此时，三豸堂的七十二名学子身着素服，手持竹简开始吟诵。随着诵声，各地百姓鱼贯上前献礼：）

陕西老农献上当年平反的状纸，纸已泛黄，血印犹在

茶马道上的藏民捧来一包盐茶，茶中混着当年打斗留下的铁屑

边关将士献上刻着"张"字的箭矢，正是当年查获的证物 。

晋王府旧仆跪呈一截断剑，剑柄上"晋"字已被鲜血浸透

（石刻四周渐渐堆起一座证物小山，每个物件都系着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

（午时三刻，九声礼炮轰鸣。礼部侍郎高捧"忠宪第"金匾，张家三代巨幅画像在石刻前缓缓展开。画中，张旭手持《洗冤录》，张魁腰悬尚方剑，张学高举劾奸疏，三人的獬豸补服在阳光下交相辉映。）

礼部侍郎（振袖高呼）：

"揭碑——"

（十八丈红绸同时落下，"三豸清风"四字金光迸射。更神奇的是，那些百姓献上的证物，此刻都在石壁上投下影子——状纸的影子补全了"三"字的横，断剑的影子成了"豸"字的钩，血茶的影子化作"清"字的点...）

（幕落时，三百学子齐诵《御史箴》，声震九霄。最后一缕夕阳，正照在那块带血的残片上，将"清"字的一点映得如旭日东升，仿佛在石壁上跳动的心脏。）

乙巳年润六於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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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峡青莲剧情简介

该剧以明代正统至成化年间为背景，展现监察御史与权贵的斗争。剧中茶马案、皇庄案等均有史实依据，着重写监察御史张旭、张魁、张学三人（均为明临江新淦（今峡江）人），以张氏三代原型为（幕落时，三百学子齐诵《御史箴》，声震九霄。最后一缕夕阳，正照在那块带血的残片上，将"清"字的一点映得如旭日东升，仿佛在石壁上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