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说浅秋

老陈

浅说浅秋

北地的浅秋，来得悄无声息。既无梧桐叶落，亦无蝉声渐歇，更无修竹摇曳。只是忽然觉得，晨起时那风，竟有些刺骨了。

人们说这是浅秋，大约取其浅淡之意。我想，浅秋之浅，未必在颜色之淡，而在其来去之无端。它不像深秋那般铺张，将金黄与火红泼洒得漫山遍野；也不似隆冬，用凛冽宣告自己的君临。浅秋只是轻轻掠过，如老妪枯瘦的手指，不经意间抚过你的脸颊，便教你打了个寒噤。

田里的麦子早已收尽，空留一片黄土。偶有几株野草，在风中瑟瑟，显出几分伶仃。农人们蹲在地头抽烟，烟圈吐出来，立刻被风吹散了。他们谈论着今年的收成，声音也被风吹得断断续续。浅秋的风便是如此，不猛烈，却无孔不入，将一切都稀释了，淡化了。

天空倒是极高极蓝的，仿佛被水洗过一般。云很少，即便有，也是薄薄的一抹，随时要化去的样子。阳光透过这样的天空照下来，竟显得分外清冷。我想，这便是浅秋的本色了——不是浓墨重彩，而是水墨画中的留白，看似空无，实则包孕万千。

街上的行人渐渐裹紧了衣衫。女人们将晾晒的夏衣收起，翻出压在箱底的秋装。这些衣物经过一夏的蛰伏，散发出淡淡的樟脑味，与浅秋的气息竟有几分相似，都是那般清冽而略带苦涩。小贩们叫卖着新摘的山楂，那红艳艳的果子，在灰蒙蒙的街景中格外扎眼。孩子们买来吃，酸得皱起了眉头，却又不肯放下。

浅秋的夜晚来得早了。五六点钟，暮色便沉沉地压下来。路灯亮起，在渐浓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昏黄。偶有飞虫扑向灯光，在灯罩上撞出细碎的声响，很快又归于沉寂。这样的夜晚，最适合独坐窗前，听风掠过屋檐的声音。那声音也是浅的，若有若无，却能在人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北地的浅秋便是如此，没有南方的缠绵悱恻，也没有诗词歌赋中的浪漫多情。它只是静静地来，又静静地走，留下一地清冷，几许寂寥。人们说这是浅秋，我倒觉得，浅的不是秋，而是我们日渐麻木的感知。

浅秋深处，自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