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的美篇

张伟

年味 腊月廿七，又是一个当场天。在达县北山乡，张小雨娇小的身体夹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脚尖离地，从街道的一头被挤到了另外一头。虽是隆冬，却已满头大汗。耳畔还时不时传来各种年货的吆喝声。也，真的要过年了。为此小雨的手指头掰了无数遍，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幸福...... 李婆婆踮着小脚在厨房里转悠，灶台上的蒸笼冒着白汽，把玻璃窗熏得模糊一片。十二岁的孙女小雨趴在方桌上写寒假作业，铅笔尖在"我的春节"作文题目下点了又点，迟迟写不出第一个字。"婆婆，啥子是年味嘛？"小雨突然抬头问。 李婆婆手上的火钳顿了顿："年味？就是...就是..."她一时语塞，布满皱纹的脸在煮腊肉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就是吃团圆饭、走亲戚、耍狮子......”李婆婆笑着往小雨手里塞了块米花糖："年味啊，得从打扫扬尘说起。" 小雨眼睛一亮，扔下铅笔就跑去阳台。李婆婆的扬尘竿还靠在墙角——一根三米长的竹竿，头上绑着新摘的柏树枝。她踮脚够下来，柏叶清香扑鼻而来。 "慢点！别碰着电灯泡！"李婆婆的喊声追着小雨满屋跑的身影。小姑娘举着扬尘竿，像举着面旗帜，在屋里转着圈。竿梢扫过门楣，积了一年的灰尘簌簌落下，在透过阳光的小屋里翩翩起舞。 楼下突然传来"砰"的巨响，震得玻璃窗嗡嗡响。小雨欢呼着冲下楼："爆米花的来了！" 爆米花老头坐在院坝里，黑铁炉子在柴火上转着圈。小孩子们围成一圈，捂着耳朵又怕又盼。又一声"砰"响，白花花的米花喷进麻袋，甜香立刻飘满了整个乡村小道。 "婆婆，给我五毛钱嘛！"小雨晃着李婆婆的胳膊。 "抽屉里自己拿。"李婆婆头也不抬地，"顺便打瓶醋回来。" 小雨攥着钱来到街道上，此时已经排起长队。 在人群中，小雨看见了正背着一背篼木工工具、手握木据在外做木活的父亲回来了。此时妈妈也背着一背篼猪草回到了家里，小雨将打好的醋还有爆米花交给妈妈，和小朋友们欢声笑语的去看扎狮子的万爷爷了...... 腊月廿八，小雨跟着妈妈去磨坊推豆腐、徽菜、米豆腐......准备好过年用的配菜。下午在燕塘打鱼的姑父给小雨家送来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妈妈将它放在水缸里等大年三十再烹饪，也顺便讨个年年有鱼的好彩头...... 腊月二十九，小雨爸爸一早起来划柴、磨刀。妈妈在锅里准备好了猪食，雾气腾腾的笼罩在并不宽敞的土屋里......一会儿的功夫，缝纫店的舅妈已经在楼下吆喝了，叫小雨妈妈去拿一家人过年的新衣服...... 此时山涧飘起了雪粒子。小雨跟着好朋友丁浩去了大井湾看万爷爷扎狮子了。狮头是用竹子编的、两个凸起的大耳朵，下嘴用麻做的胡须，而且嘴可以活动；，狮身是一块白布、中间镶嵌一块红布；狮尾是一根小竹棍后面拴上细麻绳，前面还有个纸壳胡的大头和尚拿个拂尘狠是吓人。更吓得我做噩梦的是孙猴子那个脸壳儿，在聋哑人吴爷爷的表演下我都不敢直视。越不敢看越要跟在狮子队伍的后面，忘记了玩耍、忘记了吃饭，最后在锣鼓的伴奏下挨家挨户说吉利讨要喜钱喜烟。人们在欢声笑语中迎接新年的鞭炮声...... 大年三十一大早，小雨妈妈给小雨拿来了新衣、新裤，催促小雨跟爸爸一块儿去给祖先上坟。爸爸提着火炮，顺便拿了一盒火柴，叫小雨端上妈妈为祖先准备好的一小块腊肉，走在白雪覆盖的小路上，到处传来噼噼啪啪的爆竹声。给祖先上完坟回到家，小雨妈已经准备好了过年的食物。没有什么山珍海味，有的只是一屋的欢声笑语...... 大年初一的早上，突然从楼下传来喧闹声。 "舞狮子的来了！"丁浩在楼下喊。小雨飞奔下楼。街道上一大队舞狮子的正随着锣鼓声腾跃。狮头一摆，突然朝小雨扑来，吓得她后退两步。狮嘴微张、锣鼓声毕，大头和尚揭开头套，在汗气缭绕中一句“你儿子儿孙坐华堂”声中，鞭炮、锣鼓齐鸣，人们的脸上充溢着对美好生活的无限渴望...... 下午，雪停了。一大早，李婆婆就忙着炖猪头、炸酥肉。小雨负责贴春联，端着糨糊碗站在凳子上，把"福"字倒贴在门中央。 年夜饭摆了满满一桌。李婆婆破例倒了半杯白酒，小雨爸爸、妈妈还有小雨喝着婆婆自制的醪糟汤圆，早早围在火炉边。电视里春晚刚开始，窗外已经零星响起鞭炮声。 "婆，给我讲讲你小时候过年呗。" 李婆婆抿了口酒："我们那时候啊，年三十要守岁到子时..."话音未落，电话铃响了。是在广东打工的小雨姑姑一家打来的，说买不到车票，今年不回来了。 小雨咬着筷子没说话。李婆婆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半天"注意身体"，挂掉后往小雨碗里夹了块鱼肚子肉："吃鱼，年年有余。" 午夜十二点，整个乡镇的鞭炮声像滚雷一样炸响。小雨趴在窗前，看烟花在漆黑的夜空绽放。李婆婆悄悄在她枕头下塞了个红包，里面是崭新的十块钱。"婆，我晓得了。"小雨突然说。 "晓得啥子？" "年味就是..."小雨指着厨房里挂的香肠、桌上没动过的鱼、电视里播放着的春晚、枕头下的红包，最后抱住李婆婆，"就是这些嘛！" 李婆婆笑着抹了抹眼角。窗外，新年的雪又悄悄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