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卫星的这张照片

老潘

<p class="ql-block">  有成百上千的人成千上万次地从早先川汽厂大门前走过,我猜想没谁像董卫星一样,𣎴抬头仰望也无暇东张西望,径直走向那座巨型雕塑脚下。他瞄着小眼睛,向着日出方向,掷出钩沉之炬,沿着那条曾经一群群工人上班下班一辆辆“红岩”开出开进由我们72年新工连以传统工艺挥汗修筑的厂区主动脉,在那座背靠葱茏巴岳的红色厂房特别是厂房高墙上那五个曾经照耀一个时代至今仍招引着一群群过来人关注回味列队留影的巨幅标语处停下来,变焦,定格。</p><p class="ql-block"> 那是老川汽靠山隐蔽一字排开的四座厂房之一,地势居高相形袖珍的小批试制车间。在小批试制车间当过铣工的大高个儿戴强说巨幅标语是一个叫陈天伟的车工师傅攀爬楠竹长梯书写的。没错,我认识,一位别号“天棒”的小个子重庆崽儿。或许仅仅因有此景,小批试制车间在时下一些追忆三线建设的图片视频中频频亮相,网上飞翔,群际穿梭,朋友圈流淌,一时竟成为人们怀旧的触点,川汽遗址的地标,网红打卡地。</p><p class="ql-block"> 全称叫小批试制车间,车间工人力求简约,把试制给省了。我在小批北边的冲压车间干了四年钣金工,从周一至周六,日复一日天天两个来回有时三个来回(晚上加班或政治学习)从小批车间门前坡下走过,却一直对这个车间没有太深的印象,只是觉得它铁门巨大,总是张着大口,对着办公楼、厂大门直至西边的落日,想要把什么一口吞了。</p><p class="ql-block"> 不过印象还是有的。在汽车厂和汽研所还貌似一家的时候,汽研所那边的人将一些构思绘成图纸送往试制车间加工样品,走动也还频繁。有几个个儿高挑皮肤白皙身着桨洗得有些泛白的劳动蓝工作服的女技术员来来往往表情正经从不像车间师傅那样原生态地开怀大笑。</p><p class="ql-block"> 小批车间右侧有条支马路,往巴岳山脚走一溜地下室,作为“先生产,后生活”年代的临时单身宿舍,总装片一部分男单住那儿。有自来水管,用电自主,生活还是比较方便的。我的几位好友住紧靠山脚那一间,我也就时𣎴时去那儿参与打平伙。星期天,十来号人,买只十来斤重的“威威”,三奈八角,豆瓣酱油,红烧起,美味实惠,少不了再来几斤黑市珠溪老白干。打平伙就是AA制。后来一些人说起AA制,津津乐道当成多么现代的制度宣传,我心说我们早就实行了。只是中国特色还是有的,比如说总是有人无偿奉献一瓶绿豆烧,或者悄悄在桌上甩包怪味葫豆,有时呢,还能容纳个别”月白仙”。</p><p class="ql-block"> 那时没有电视,甚至连收音机都没有,贯穿酒席的是龙门阵。龙门阵一般𣎴说生产,唐诗宋词之外,多是些社会奇闻、车间轶事,或者带彩的消息。记得他们说起过,1967年,派性闹得凶,当时川汽出名主要就是派性。一派在隔壁宿舍召开“秘密会议“,铁栅门紧闭,另一派得到情报,开来解放牌吊车,吊开了铁栅门。打起来了,川汽厂名噪一时的武斗拉开了序幕,一位魁梧的工程师倒在血泊中……小批车间后面,本来还建有一座武斗中死去人员的墓碑,后来拆除了,它并没有沙坪公园红卫兵陵园的那种待遇,拆除的目的是让人忘记,一切都未曾发生。</p><p class="ql-block"> 原《红岩汽车报》总编、老友程明元告诉我厂门口那座雕塑叫“天行健”。创意游走于古老传统与现代生活之间,寓意也蛮深刻,堪称佳作。在董卫星的这张照片里,雕塑主体跃出框外,仅仅留下一只肌腱隆起的巨大的赤脚。他是不是想说:中国重汽车,艰难笫一步。川汽好儿女,大足留大足!</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2025.08.21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