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好个秋（随笔）

玫红

天凉好个秋

文/玫红

雨整整落了一夜，燥热的天气一下子凉了下来。

空气很清新，地上湿漉漉的，孩子们偷偷地跑下楼，踩水玩。放眼望去，光秃秃的山野披上了绿装，让人眼前一亮。沟渠边的小草即刻吸足了水分，一夜之间似乎窜高了几寸。树木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郁郁葱葱，人也神清气爽起来

人们打着伞，匆匆忙忙，奔向各自的岗位 。

我也起了个大早，赶紧出门，感受一下雨后的清新空气。

卖菜的有条不紊，期待着今天的好兆头。卖桃子、卖籽瓜的不甘落后，纷纷抢占地盘。各种菜蔬闪烁着迷人的光芒。绵绵的秋雨是包容的，柔情的，带着无限深意，赋予万物崭新的面目。

收获的季节充着喜悦，希冀与满足。春花秋实，天地间充溢着劳动与忙碌带给人们的幸福感与浓浓的仪式感。

“民以食为天”，早市的繁忙是俗世生活的真实写照，充满人间烟火气。

一场秋雨浇透了心事，我在感伤中最爱去的就是菜市场。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前几天，一位要好的朋友走了——急性心梗，走得很突然，然后，怕走漏风声似的，被迅速火化、迅速下葬，似乎要赶赴另一场重要约会。朋友们感慨万端：世态炎凉，竟是如此鲜明地演绎在家人中间。作为女人，她曾为一个男人生儿育女，为儿子殚精竭虑，为家庭含辛茹苦。临了，她的所有被一笔勾销。一位60多岁的老人，生如草芥，潦草收场，连一个简单的葬礼都不配拥有？实在让人感到愤懑与伤心。

其实，我并不赞成铺张浪费大搞婚丧仪式，但总得给一个生命有个交代吧？一个人出生时，我们欢天喜地，举办满月宴，迎接新生命的到来，那么，一个人的离开，也应是庄重地告别。蝼蚁尚可惜，何况人呢？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她没有赶上这一场秋雨，却留下了无尽的怅惘。这一年多来，每天下午和傍晚，我俩相约一起去活动，一路上娓娓笑谈，默默相伴。舞蹈世界里，她出色的记忆力与恰到好处的点拨使我受益匪浅。每当跳到某一个动作时，她的音容笑貌会时不时地出现在脑海中，我不由自主停下，泪目，伤感好一阵，无法继续跳下去。群里的姐妹们一个月没活动了，大家都提不起精神。一季芳华，随风而逝，凉下来的是天气，凉不下来的是气息。就如这场秋雨，它浸润的土地可以为明年的播种打好基础，一个人也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影响着你。

　　“万叶秋声里，千家落照时。”四季周而复始，生命衰退的路径何其相似。退休后的生活波澜不惊，了无生趣。除了能参加合唱团、作协举行的一些活动外，就剩下锻炼这一件事了。想出门旅游或聚会喝茶，往日的朋友们都吆喝不起来，她们大多跟着子女去往外地看孙子了。院里依然人来车往，添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与新生的小孩，但却找不到可以聊天的同龄人，回眸祭秋声：“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啊。

无意总悲秋，但生命的尾声已悄悄拉开序幕。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86岁高龄的老母亲寡言少语，生活无法自理。她落落寡欢，没有表情，没有言语，连亲人也认不清楚，所以，孙子们也渐行渐远，我只好陪着她度过日渐凉薄的日子，琐碎的日子成了不可多得的回忆。好在她的记忆已生锈，只剩下吃喝拉撒睡。好在，我们在她身边，陪着她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终究证明“长情不如久伴”。母亲在，心有所系，做点好吃的想着给她送，看见钟意的衣服想着给她买，如今，这些心心念念都成了一种落空的回响，一种落寞，一种孤苦无依。

母亲走后，无家可归，一把钥匙静静地躺在角落

　　秋意绵绵，人生的秋天原来如此沉重。我们曾为辛劳的付出而抱怨，曾为功名利禄而焦虑，曾为助人得不到回报而心寒，曾为生活不得圆满而遗憾，但这些，最终都会随着生命一起走向寂然，一起随着我们的无能为力而释然。含饴弄孙的快乐与辛苦，生离死别的痛苦与空白都是人生的大课堂。之后，迟暮的孤寂与凄凉感席卷而来。

唱戏的，跳舞的，玩牌的，闲逛的，猜拳的……难道如此百无聊赖吗？也许是，也许不是，想办法忙碌起来，就不会被心里的空拖垮。

一叶飘零，秋意渐浓。一些梦悄然放弃，一些人藏在心的角落，一些遗憾悄悄收起，一些怨恨掠过眉间，霜过叶红，花落尘息。那些忙碌奔波的日子反而成了甜蜜的回忆，那些寻常日子里的美好，微小而温暖。往事如烟，人世凋零，剩下的日子，岁月不惊，夕阳如常。

　　凌然风骨，空明澄澈。不惊、不扰、不忧愁，正如歌里唱的“心若无所求，有风无风皆自由”。

粉底黄花路，无奈秋雨寒。渐凉的秋天，日子清冷，繁华落幕，岁月薄凉，慢慢走，慢慢品，人生终归于寂静。

一卷闲书，一盏清茶，倦鸟归林，沧桑阅尽，慈悲为怀。

“落日安岂沉，鞍马尚可行”。歌唱，可以倾诉一曲衷肠，舞蹈，可以荡尽一腔情怀，诗文，抒发一页无人懂的悲喜。愿世间悲凉与你擦肩而过。

其实，人与人的相遇，就像是一只萤火虫引领着另一只，彼此借助于对方的微光相携而行。愿世间的每一场相遇，都能相互成就，彼此温暖，彼此留下安心与一席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