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檐下的生命启示

班贺

　 夏日的午后，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屋内，一段寻常的休憩时光，却因一只马蜂的闯入，牵出一连串关于生活、生命与感悟的絮语。从窗边的偶然发现到对生灵的深深敬畏，平凡日常里藏着的，是最动人的思考。

午后闲思

随着夏天脚步一天天临近，白天变得越来越长，夜晚则愈发短暂。这天中午，我上网浏览国内外新闻，不知不觉就到了两点左右，浓浓的困意突然袭来，眼皮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于是我顺势躺在床上，想小憩片刻养养精神。一觉醒来，看手表已是下午三点半，身体却还赖着不想动，便就势在被窝里多躺了会儿。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房顶，又落到窗帘上，这洁白的房顶和内墙，忽然让我想起春节前大扫除的场景——那时我蹬着高凳，用裹着麻布的扫把，一点一点把它们全都干擦了一遍，擦完后整个屋子亮堂了不少，透着一股清爽劲儿。

在我们中国民间，民俗民风的力量向来强大，“干干净净过大年”更是流传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老传统。每年春节前，大扫除几乎是家家户户的“必修课”，虽说擦窗、扫地、除尘这些活计又累又繁琐，让不少人犯愁，但大家都憋着一股劲，争先恐后地把家里收拾利落，谁也不甘落在别人后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心迎接新年的到来。可转念一想，再过几年，随着自己年龄渐渐增大，腿脚怕是没现在这么灵便了，登高爬低的活计恐怕就再也干不了啦……想到这些，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酸酸的滋味。

初识访客

就在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眼角余光无意中瞥见窗檐外的左上角，停着一只马蜂。起初我并没太在意，只当是路过的小虫。可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只马蜂很不一般，它飞来飞去极有规律：每次飞回窝边筑巢，大约会忙碌三分钟；之后飞走，间隔差不多四分钟，又准时飞回来继续筑巢，就这样循环往复，一刻不停地忙碌着，显然是打算在这儿筑窝落户了。

这规律的举动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兴趣，我索性从床上爬起来，轻轻下了地，慢慢走到窗前，想看得更仔细些。凑近了才发现，这个马蜂窝还很小，上面只有九个小孔，看得出来，这只小马蜂是刚到这儿，正一点点搭建自己的新家呢。我赶紧回屋拿上照相机，把功能调到近拍模式，生怕动作太大把它惊跑。接着蹬上小凳，蹑手蹑脚地挪到窗边，将相机紧紧贴在玻璃内侧，离马蜂窝大概只有10公分远，屏住呼吸准备拍照。

可万万没想到，这只马蜂看见我在给它拍照，竟然一点都不害怕。它反而竖着两根长长的“眉毛”，瞪着两只圆鼓鼓、向外突出的小眼睛，还不停地晃动着长长的后半身，那模样，就好像拉开了架势，要和我这个“入侵之敌”决一胜负似的。我连着给它拍了好几张，它始终坚守在自己的“阵地”上，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直到我拍完照，轻轻离开窗边后，它才像是松了口气，放心地飞走了，继续投入到筑窝的工作中去。

夜的静谧

傍晚，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布，缓缓笼罩了整个世界。我打开电视，看完新闻联播，关掉电视后，白天那只马蜂忙碌的身影又浮现在脑海里，心里总惦记着它。于是我找出手电筒，走到窗边，朝着窗外那个小小的马蜂窝照了照。借着灯光，我清楚地看到，那只小马蜂正趴在小窝上，一动不动的，想来是忙活了一天，已经进入了梦乡。

我忍不住又拿出相机，想拍下它熟睡的样子。即便我在窗边连续给它拍照，闪光灯一次次发出刺眼的光芒，它却依旧毫无反应，还是静静地趴在窝里。这副安然沉睡的模样，和白天那个警惕又好斗的它，简直判若两“蜂”，让人觉得既有趣又奇妙。

生命之思

一天下来，从白天观察马蜂筑巢，到夜晚看它安然入睡，这点点滴滴的画面，让我仿佛突然懂得了许多以前没深思过的道理。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人类确实是最高级的动物，掌握着先进的技术，似乎能主宰世界的一切。我们常常只顾着让自己生活得更舒适、更便捷，为了达到目的，有时甚至会随心所欲，不惜开山挖地、砍伐森林，一点点破坏着大自然的平衡。

可我们不该忘记，在这个地球上，除了人类，还有成千上万种大小生物与我们相邻为伴。无论是天上飞的鸟雀，地上跑的走兽，还是海里游的鱼虾，哪怕是一只不起眼的小蚂蚁、一个微小的小昆虫，它们都有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也有活下去的权利。这些生命和我们一样，都是地球的居民，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剥夺它们的生命，更不应该去掠夺它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吉兆之喻

小时候，常听村里的老人们讲一些老话，其中有一句说，如果一个家庭败落了，就连小燕子都不会来房檐下垒窝。这话我一直记在心里，因为童年时家里的经历，恰好印证了几分。

记得我童年时住的老家，和本家的“小四叔”同住一排房，那是一座坐北朝南的五间老瓦房。我们家住在东边两间，他住西边两间，两家共用中间一个屋进出，低头不见抬头见。可每年夏天，小燕子回来筑巢的时候，总是选择在我们家的房檐下落脚垒窝，从来不去“小四叔”那边。“小四叔”是个单身汉，日子过得简单冷清，他常常羡慕地跟我母亲唠叨：“你看，咱一个光棍汉，日子过得没滋没味，就连小燕子都嫌弃啊！”

如今，这只马蜂选择在我家窗檐上筑巢，我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听的老话和“小四叔”的感慨，心里暗暗觉得，这或许也是个好兆头，意味着我们家的日子会平平安安、兴旺顺遂吧。

蜂之可敬

想到这儿，我忽然发现，自己过去对马蜂的印象，不知不觉间已经改变了。以前总觉得马蜂长得丑陋，身体细长，还带着毒刺，容易伤人，心里对它满是恐惧和反感。可现在再看这只马蜂，竟突然觉得它变得有几分可爱了。

诚然，和蜜蜂相比，马蜂确实显得单瘦，腰肢细细的，看起来有些“折腰”的模样，不怎么中看，也没有蜜蜂那样毛茸茸、圆滚滚的讨喜样子，自然不像蜜蜂那样招人喜欢。但仔细想想，它和蜜蜂一样，都有自己的灵性，也有生存的本领——蜜蜂会采蜜酿蜜，马蜂能筑巢育雏，它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生活着。

这就像我们人类，有黄种人、白种人、黑种人之分，大家肤色、样貌不同，但都是平等的生命，不该有族种歧视。马蜂还没有蜜蜂那么娇气，它的自我生存能力特别强。我家住三楼，离地面已经挺高了，可我发现马蜂每次筑窝累了离开时，都是展翅高高地飞走，飞得又稳又远。它会飞到哪里去呢？是去远处的花园里采蜜？还是去河边、水边叼啄那些筑窝用的泥土、植物纤维？哎，在这方面，我懂得的知识实在太少了，真想知道它那些忙碌的身影背后，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精神之学

不过，不管马蜂飞去哪里，做些什么，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它身上那种勤劳勇敢、聪明智慧、自强不息的精神，是真的值得我们人类好好学习的。你看它，独自一只，在陌生的窗檐上一点点搭建家园，面对可能的“威胁”毫不退缩，白天忙碌筑巢，夜晚安然休息，始终坚守着自己的目标，一步一步把小窝建起来。这种为了生存和家园不懈努力的劲头，不正是我们每个人在生活中需要的吗？

一只小小的马蜂，一个寻常的夏日，就这样在窗檐下，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从它身上，我们看到了生命的坚韧与执着，也明白了人类与自然万物该有的相处之道——尊重每一个生命，敬畏每一份存在。那些藏在平凡日子里的细微观察，终将像涓涓细流，滋养我们的心灵，让我们在往后的岁月里，更懂敬畏，更懂珍惜。

2016年4月15日写

2025年8月21日改

当年用照相机拍摄的

夜晚拍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