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题武夷(其二)</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吕天泽</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乘兴来寻杜使君,乱山矗矗白云深。</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武夷仙子能知己,谩写新诗诉此心。</p><p class="ql-block"> 武夷山的白云深处,当吕天泽踏过乱石嶙峋的山径,《题武夷(其二)》的四句诗行已在雾霭中织就一幅超越时空的精神云锦。这首七绝以二十八字凿通仙凡,在寻访道踪的执着与仙子知音的玄悟间,架起宋代理学与道教文化对话的诗意津梁,将谩写新诗的墨痕化作叩问文明本源的密码。</p><p class="ql-block"> 首句“乘兴来寻杜使君”如开启时空秘匣,“杜使君”指五代高道杜光庭,曾隐武夷注《道德经》。吕天泽以“乘兴”二字轻巧卸下历史重负——非考据式的朝圣,而是与往圣精神共振的即兴神游。那“寻”的步履踏出的不仅是地理轨迹,更是《中庸》“致广大而尽精微”的认知图谱。 </p><p class="ql-block"> 次句“乱山矗矗白云深”以质感冲突构建哲学图景。“乱山矗矗”的嶙峋岩骨与“白云深”的混沌气韵形成《周易》“艮为山,兑为泽”的卦象交叠。当庆元党禁的阴霾尚未散尽(诗约作嘉泰年间),这云雾缭绕的丹霞地貌,恰似被遮蔽的理学真知在历史褶皱中的倔强显影。</p><p class="ql-block"> 第三句“武夷仙子能知己”以通感术点化自然灵性。“仙子”在此绝非缥缈神灵,而是朱熹《武夷棹歌》“山猿哀啸岩下月”的生态共同体。当“知己”的判词赋予山水人格,实为理学“格物致知”的诗意实践——在穷究岩层纹理间,听见大地深层的宇宙律动。 </p><p class="ql-block"> 结句“谩写新诗诉此心”以“谩”字引爆创作真谛。表面看似随意挥毫,实则暗藏《文心雕龙》“率志委和”的至高境界。当新诗墨迹渗入丹霞岩脉,那“诉”的已非个体情愫,而是“为天地立心”的文明宣言。</p><p class="ql-block"> 三重精神拓扑。1. 隐士基因重组。</p><p class="ql-block">杜光庭注《道德经》的洞玄智慧,被朱熹《阴符经考异》的理学阐释重构。吕天泽的“寻访”实为文化基因测序——在道教“坐忘”与儒家“慎独”的染色体中,发现精神DNA的共祖序列。</p><p class="ql-block"> 2. 云雾认知革命。“白云深”的混沌非认知障碍,反成《正蒙》“合虚与气”的宇宙本体。当朝廷禁毁理学典籍(庆元党禁1195-1200),武夷云雾恰似天然加密系统,守护着未刊稿本中的文明火种。</p><p class="ql-block"> 3. 仙子话语转化。道教“控鹤仙子”在此蜕变为“知己”象征,暗合魏了翁《武夷精舍记》“鬼神之情状,天地之化育”的理学仙境观。那岩壁间的悬棺遗迹,遂成文明层累的天然书库。</p><p class="ql-block"> 历史褶皱中的光亮。开禧二年(1206)武夷精舍重建,吕天泽诗中“谩写新诗”的从容,正是嘉泰弛禁(1202)后理学复苏的文学镜像。当“杜使君”注释的《道德经》与朱子《四书集注》在书阁并置,道教洞天与理学圣地在武夷山完成精神合璧——白云深处的每一次诗吟,都是儒道释文明在岩层裂隙间的交响共振。</p><p class="ql-block"> 八百年后的今日,当无人机扫描大王峰岩壁,吕天泽的诗句仍在云海中沉浮。在文明对话日益艰涩的时代,这首玄思诗不啻为精神的罗盘:当我们在学科壁垒中画地为牢,可还记得“仙子知己”的跨界智慧?武夷的乱山永远矗立——唯有当现代人让新诗墨迹渗入历史岩层,在白云混沌处谛听往圣心声,方能彻悟诗人的终极箴言:真正的知己不在同代名录中,而在乘兴穿越时空的刹那,那与杜使君共注道德经、同紫阳翁齐纂四书的,文明赤子之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