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锁途：522公里的生死拉锯

中流砥柱(马晓正)

美篇号/2012298

诗文/马晓正

配图/自拍

沙暴锁途：

522公里的生死拉锯

退休第二年的暑期，像一块烧红的铁，烫在塔克拉玛干的脊梁上。我驾着“铁马”与同伴碾过沙漠公路时，路面正蒸腾着扭曲的热浪，远处沙丘如凝固的浪涛，一层叠着一层，直到天际线被揉碎成昏黄的絮状——那是风暴来临前的预兆，当时我还不知晓。

中途歇脚，沙堆烫得能烙熟鸡蛋。我从车上摸出二胡坐下，弓弦一碰，《远古的梦》便从沙粒间钻了出来。低哑的调子裹着热浪沉下去，又顺着沙丘的弧度攀上来，像远古驼队遗落的叹息。正沉浸间，同行的家人突然惊呼：“看天！”抬头时，方才还模糊的昏黄已凝成巨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过来，空气瞬间绷紧，连风都带着焦躁的哨音。

“沙尘暴！快上车！”

车门“砰”地合上时，第一拨沙粒已砸在玻璃上，脆响如碎玉崩裂。转瞬之间，碎响连成一片沉闷的咆哮，风裹着砂砾撞向车身，像无数只拳头在疯狂擂击。我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泛白，车身剧烈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掀翻。前灯劈开的光柱里，沙粒密集得像沸腾的金雨，又像无数条金色的小蛇，疯狂地扭动、冲撞。

后视镜里的世界正被黄雾一口口吞噬，太阳缩成一枚模糊的光斑，悬在混沌中。同行的车辆早已不见踪影，522公里的无人区里，我们成了沙暴中孤零零的孤岛。我盯着仪表盘，时速表指针在颤抖，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橡皮筋，绷紧了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风势忽然减弱，咆哮声低了下去。两小时后，当我们推门下车，鞋里已灌满细沙，后视镜结着厚厚的沙壳，像敷了层凝固的琥珀。回望来路，沙丘已改了形状，有的地方凸起如坟冢，有的地方凹陷成沟壑，仿佛大地刚刚经历了一场重构。

我摊开手掌，掌心还留着方向盘的压痕，混着汗水与沙粒，灼烫得像那场风暴的余温。这522公里的“死海”，用一场沙暴给了我最鲜活的注脚——在这里，每一粒沙都藏着力量，每一阵风都带着野性，而活着穿过混沌的记忆，比任何风景都更刻骨。

《沙暴中行驶》

铁马踏沙热浪翻，

沙丘如浪接云天。

二胡拉断远古梦，

黄雾忽来遮眼帘。

沙粒打窗声嘶裂，

狂风裹砾车儿颠。

前灯劈开金雨道，

后镜茫茫不见边。

两时风歇尘初定，

鞋里沙满镜蒙烟。

回看来路皆非旧，

掌心犹存那段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