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托举——清杂草与脊梁 (杂文随笔)

Fe/网上飞

<p class="ql-block">  曾国藩家族后代的一缕血脉,散落于市井之间。一位少年时被打坏了脑袋,智力永远停留在了懵懂时期,与同样垂暮的祖母在尘世边缘相守;另一位曾家女儿,纵然在国企获得高级工程师头衔,其子女远赴北美,也不过汇入异国寻常生活的洪流。曾氏家族昔日如日中天,这些后辈却如深秋落叶,无声飘零于大地——所谓名门贵胄的余荫,在真实人间面前竟显得如此单薄。</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人们惯于将“羊水”奉为命运的分水岭,仿佛胎宫内的片刻抉择便注定了一生的尊卑。然而,那对世代务农的父母,身后站着一个富商辈出的庞大宗族。可这显赫的根系于他们何益?整个家族如同繁华却紧闭的殿堂,唯有身边那对老实巴交的父母,才是真正愿意为孩子推开一扇窗的人。倘若父母亦无登高之力,窗外的世界便永远只是遥不可及的蜃楼。家族托举的真相残酷而清晰:最核心的推力,往往只来自最靠近你的那双手。当这双手也无力时,个体便如离群孤雁,于茫茫天际独自盘旋。</p> <p class="ql-block">  所谓“托举”,其奥义并非空中楼阁般的神力援引,而更似芝麻地里那老农的朴素劳作。杂草与芝麻幼苗同沐阳光、共饮雨露,却暗中绞杀着幼苗的生机。此时农人弯腰,不是给芝麻施以额外养分,而是决绝地清除那些争夺空间与资源的莠草。家族托举的精髓正在于此——非馈赠金玉,乃是为新生者奋力斩断束缚的藤蔓,开辟一片得以自由生长的空间。</p> <p class="ql-block">  没有这般“除草”的庇护,个体成长之路便布满深坑。踩入一个坑,或许尚能挣扎而起;若接二连三跌入深渊,则可能耗尽所有气力,最终陷于泥泞,再难望见星辰。家族托举,本质上提供了一种容错空间,是跌落深渊时那根救命的藤索。</p> <p class="ql-block">  当家族根系里全然寻不到向上托举的力量,个体便需以决绝意志成为那“第一根脊梁”。汉初小卒杨喜,在垓下混战中拼死夺下项羽一截残躯,凭此惨烈军功封侯,为弘农杨氏千年荣光埋下最初基石;张居正那默默无闻的先祖,亦是靠着战场上先登城头的血肉搏杀,才挣得一个世袭千户的卑微起点。这些脊梁的诞生,无一不是以血肉为代价,在历史的铜墙铁壁上凿出第一道微光。他们背负的,是后世子孙不必再以命相搏的祈望。</p> <p class="ql-block">  成为脊梁者,当深怀感恩之心。感恩父母赐予生命与朴素根基,感恩平台提供耕耘土壤,感恩所有曾在你攀登时递来一臂之力的微光。一个家族中,若有十几个兄弟姐妹如星火般散落于国考、省考、商海、杏坛、律所……各自燃烧,这便形成了一种无形的“托举”氛围。它不靠金钱的直接输送,而在于精神坐标的建立——当堂哥的律师袍、表姐的教师证成为可见的路标,后来者便知:这条路,原来凡人亦可抵达。家族精神地图上的每一点星光,都在无声拓宽后辈认知的疆域。</p> <p class="ql-block">  没有家族托举的荫蔽,我们注定是普通人——但“第一根脊梁”的使命,恰恰从平凡者的清醒自觉中诞生。这脊梁,需以行善积德深扎其根,以勤耕苦读破土而立;这脊梁,最终为后代在荆棘丛生之地开辟出无需低头钻行的空间。</p> <p class="ql-block">  当我们在自己的园地里俯身劳作,清除那些名为困顿、短视、怯懦的杂草,便是在为未来的幼苗耕耘一方净土。这耕作或许艰辛,却是在亲手绘制一幅新的家族图景:每一代弯腰清除的杂草,都让下一代的生命得以在更开阔的土壤中舒展枝叶,最终连成一片生生不息的绿荫。</p> <p class="ql-block">  从尘土中成为脊梁,于无人托举处奋力托举——这不是对命运的臣服,而是凡人最深沉有力的抗争。当脊梁挺立,即使出身寒微,亦能支撑起一片新的天空,让后人望见比我们眼中更辽阔的星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