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藏行(九)

宁静致远

波密桃花沟

晨雾正沿着帕隆藏布江的河谷漫上来，晨光裹着清冽的风，把桃花沟的轮廓浸得透亮——这是西行路上最柔的一程，雪山是背景板，桃花是流动的春。

桃花沟的桃不是刻意栽的，老枝斜斜地探向河谷，树干上覆着青苔，花瓣却野得热烈。粉白的花簇堆在枝头，风过处簌簌落下来，沾在冲锋衣的拉链上，也落在藏族老阿妈背着的青稞筐沿。远处的雪山还凝着残冬的雪，峰顶戳在蓝得发脆的天上，山脚下却已是春深似海，这种刚柔相济的景，镜头装不下，只能记在心里。

午后前往鲁朗，车在云杉林里穿行了许久。柏油路被松针盖着层软毯，车轮碾过沙沙响，偶尔有马群从路边晃过，鬃毛上挂着松脂的香。到西扎村时，青稞田刚泛出嫩绿，藏式民居的屋顶飘着炊烟，木栅栏上爬着野蔷薇的嫩芽，连空气里都飘着湿软的草木气。

晚餐的石锅鸡是民宿老板做的，老板是一对藏族夫妇，石锅从墨脱背来，锅底沉着手掌大的菌子，鸡块炖得酥烂，汤沸时咕嘟冒泡，奶白的汤面上浮着几粒枸杞。柴火灶的火光映得墙上的经幡影子晃悠悠的。喝到第三碗汤时，窗外暗透了。星星一颗接一颗亮起来，坠在云杉的枝桠间，像谁把碎钻撒在了墨色的布上。老板说这石锅鸡要炖够三个时辰才入味，就像这趟西行路，得慢慢走才知其中好。

第九日的结尾，是带着鸡汤香的梦。梦里桃花还在落，雪山在远处发亮，而石锅里的汤，永远沸着不肯凉——西行的路还长，可这样的暖春时刻，已足够把往后的日子都烘得软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