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亮 相

孤鹜落霞G

昵称 孤鹜落霞G

美篇号 47941988

插图 自拍

配乐 《中音萨克斯》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故事不必离奇，透着微光就好。

浙江省台州市椒江区，市府大楼前面的大花坛。

葭沚街道小饭馆。店家端出一碗姜汤面，梦蓝大口吃着。我从市府大道赶来坐他对面。

“上台表演节目，如果换成你敢不敢？”我说的是单位里举办活动的事，具体情况梦蓝已经知道。

“乐器带了吗？”他依事先约定反问。

“买了一个葫芦箫。今天这儿集市，外地人一路吹奏叫卖刚过去。”

我和梦蓝在大兴安岭林业机械筑路总队是同事，趁全国知青大返城东风，先后回到东海之滨。我们彼此都了解对方情况。在北疆，他因为表现好被派到上海学习，由此大返城时带着技术回老家办起电缆厂，但因为“三角债”资金链断裂厂子倒闭。眼下他追讨欠款，同时不得已躲避向他追债的人，过着流浪生活。暂住一小山边，我常去看望，这吃饭情景也算是流浪中的一个镜头。尽管如此，他另起炉灶钻研玻璃微珠生产工艺，以图东山再起。

我去北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身有重疾，却一定要去。虽然勇敢，但与标兵、楷模之类毫不沾边，相反，那些年一直享受筑路队照顾，不把我当累赘已是万幸。单位组织宣传小分队，我凑合着拉拉二胡，写写小剧本。丝竹声声，歌舞翩翩，直至有一天突然接到病退通知，比绝大多数一起去的老乡早一年回南方，一切从零起步。

一眨眼过来20多年。这次单位通知搞周年庆，大家踊跃排练节目。我想，若上去拉一曲《赛马》也算凑个热闹。一提有这爱好，有位同事当即自告奋勇说去借二胡。我却犹豫了，以技艺荒疏为由表示等等再说。以前在宣传队鼓捣乐器，那是坐在后台伴奏，不和观众直接接触，缺少独立表演锻炼。

我们单位面对市府大道。

我与梦蓝无话不谈。他一听就批评: “我尽量躲避人多场合，是暂时没钱还债，可是你怕啥？什么时候变得娘们唧唧的。”我顿感羞愧。

“娘们”是东北方言词汇。上山下乡时说过的话我们有时脱口而出，有的比较粗俗，杀伤力不小，我一下子被镇住。“这么的，先听你拉一曲，看究竟生疏到什么程度，”梦蓝提议。

“少说也有十几年没沾弓，怕出丑！”我告诉梦蓝，那把胡琴挂墙上蛇皮都破了: “买个葫芦箫吹给你听，先练练胆吧。”知道他来这小饭馆，当日过来就是练胆，现买现吹，在店堂亮相是个考验。

月光啊下面的凤尾竹哟

轻柔啊美丽像绿色的雾哟

竹楼里的好姑娘

光彩夺目像夜明珠

……

说吹就吹。《月光下的凤尾竹》始唱于1979年，正是我从边疆回来的时候。很抒情，傣族音乐元素能让人们联想起歌词意境。葫芦箫气息运用的“吐库吐库”类似二胡快弓，这个简单技巧刚才叫卖的人不会，直呼惭愧。彩云之南，傣族聚居地我乘飞机去领略过，云南回来学这乐器，吹坏了一把葫芦箫，所以要买新的。

好些人驻足观看，指指点点。我这模样不像卖乐器的，小店绝不会请人吹拉弹唱，他们一时搞不懂出了什么状况。

忽然响起掌声，是灶间那边大厨师傅在喝彩：“好，吹得好，欢迎你常来小店做客。给你优惠，要不先来碗面？”我连忙解释，吃过了，下回一定来。

市府大道旁有个水景公园，孩子们在这儿排练，吹的正是《月光下的凤尾竹》。拍下这张照片约半个小时后他们登台表演。

这是我有生以来唯一 一次在店堂“献艺”。在现场甚至想到，如果当初工作无着落，不妨与志趣相投者合作当艺人，好赖也算个民间文艺工作者。有的知青回乡进不了单位就做行贩卖菜，卖菜对我来说比吹葫芦箫难得多，像梦蓝那样办厂更不用说了。上台亮相犹犹豫豫需要鼓励，想不到办厂失利的梦蓝对我使出激将法，帮助我鼓足勇气。

因为谢绝同事好意，所以对方没去借二胡。即使借了，事先也得练一阵，时间被我耽误已经来不及。葫芦箫学吹时间较短，我想，至少要练熟一支独奏曲才有资格登台。

事有凑巧，朋友单位举行晚会，我当观众。没有光束灯、染色灯和追光灯，露天空地就是舞台，观众呈月牙形围坐。有人上来表演二胡独奏，我即刻来了情绪，睁大眼睛盯着。他拉普通歌曲，像木匠拉锯一样连弓复连弓，自始至终只用这种弓法，没有快弓、顿弓，更无跳弓、抛弓；顺着节拍按弦，指法也只有一种，不见揉弦、滑弦、打音，显然是刚入门。谢幕时，大家鼓掌，我也鼓掌——欣赏他的勇敢和从容。

梦蓝的激将，掌勺师傅的喝彩，朋友单位亮相者的勇敢，就像城市里那一盏盏地灯、草坪灯发着微光，给我引导，让我思索；给我激励，点亮自信。职场是人生大舞台，要敢于亮相，行动是梦想的答案。我虽无能力泠泠作金石声，亦追求饱满演绎人间妙音。

大兴安岭，铁道线上望故乡。后排右二是梦蓝。当年同事拍摄。

工作着是美丽的，每个人都有巨大潜力，一片叶子能吹出百鸟朝凤，一弦一弓可以表现万马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