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作品小集

阁主马汉斌

清晨推窗，檐角还挂着昨夜的露珠。案头铺开的宣纸被风掀起一角，墨香混着竹影在晨光里流转。提笔蘸墨时忽然想起，这方砚台还是去年在玉竹山腰寻来的。石质温润如玉，倒映着竹叶疏影，恍惚间竟分不清是墨色浸染了山色，还是山色浸润了墨色。

砚池里墨色渐浓，笔锋游走间仿佛听见竹叶簌簌作响。忽而想起那年乙巳夏月，我在园中写生，笔下竹枝竟生出几分玉树临风的气韵。题款时信手写下"如临玉竹山腰下，小改清荫待赤归"，墨迹未干便觉满纸清气扑面。印章钤下的刹那，恍惚看见竹影摇曳处，似有红霞栖于枝头。

午后小憩醒来，见两只雀儿正在石上梳羽。它们身后几竿新竹在风中轻摆，墨色由浓转淡，仿佛被阳光稀释了般。提笔在画角题上"清影摇风"，忽觉腕底生凉——这二字倒像是替竹叶说出了满腹心事。落款时瞥见砚中残墨勾勒的云纹，恍然惊觉己之辰的光阴，原是这般清浅。

暮色渐合时重理旧作，见那幅竹图根部墨色尤重，倒显出几分扎根岩脉的苍劲。题字时想起古人"未出土时先有节"的句子，笔锋一转便写下"清芬玉立"。待到印章落定，忽见竹影在纸上游走，竟似要破纸而出，在秋月清辉里舞上一曲。

夜雨敲窗的晚上最适合画竹。雨丝斜斜掠过窗棂，在宣纸上洇出深浅不一的墨痕。笔下竹枝随墨韵舒展，恍惚听见沙沙细响。忽有飞鸟掠过纸面，翅尖带起的风竟让满纸竹影都活泛起来。这般灵动，倒比白日里刻意描摹更得竹之神韵。

圆月形的画幅最宜留白。几竿瘦竹斜斜倚在素绢中央，墨色由浓转淡，恰似月光流转的轨迹。题字时笔锋轻灵，竟写出几分清气。收笔时忽觉这圆幅似一轮满月，而竹影婆娑处，藏着多少未说尽的风致。

秋深时画竹最宜用淡墨。笔尖蘸墨后要在清水里轻点几回，让墨色化开如烟。这般画出的竹叶轻盈如絮，倒像是要随风飘离纸面。题字时墨色稍重，竟在淡墨竹影里衬出几分骨气，倒暗合了"清芬芳大雅"的意境。

雪后画竹别有风致。窗外琼枝玉树，案头素绢如铺雪。笔下墨色深浅错落，竟画出竹覆积雪的意趣。忽见画角"清芬玉立"四字，恍然惊觉这竹不正是雪中君子？提笔补上数笔飞白，权当寒梅疏影，倒添了几分清绝之气。

春雷隐隐的午后画竹，笔下墨色竟也带着几分躁动。忽见画中竹影婆娑，恍惚听见竹叶相击如佩环叮当。题款时想起"老尽闲自赏，惟有叶心知"的句子，落款钤印时，一滴宿墨在纸上晕开，恰似竹露凝而不坠。

梅雨时节最宜画飞鸟栖竹。雨丝斜斜掠过窗棂，在宣纸上洇出氤氲水汽。笔下雀儿振翅欲飞，翅尖带起的风竟让满纸竹影都活泛起来。这般灵动，倒比白日里刻意描摹更得竹之神韵。题字时墨色稍重，竟在淡墨竹影里衬出几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