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香里的守望

枫林听雨

　　女儿上班后第一次休息，算算时间已经接近五十天了。虽说第一次但是这一次也是她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我们老两口给女儿做了六个菜，其中有女儿最喜欢吃的鱼，我一下子做了三个鱼，清蒸鲤鱼，油炸刀鱼，汤炖鼓燕鱼。吃饭时看女儿静静的吃饭我们也没过多问她。我们老两口很快就吃完了，女儿一个人在慢慢的吃！这时我发现女儿叹了口气“唉”。我突然醒悟，我不应该吃饭吃的这么快，应该陪女儿一起吃，也许今后要经常离家，而且时间多久也不确定，我决定女儿每次回来一定一起吃。直到放下碗筷。

女儿回来了。这是她工作后的第一次休息，掐指一算，离家已近五十天了。五十天，对于年轻人或许不过是日历上轻描淡写的几页，对我们老两口而言，却是厨房里少了的那副碗筷，是阳台上不再随风摇曳的那件衣裳，是电话线那头时而疲惫时而雀跃的声音。

清晨五点，我便醒了。老伴也早已起床，在厨房里窸窸窣窣地准备着什么。我们心照不宣——今天要给女儿做六个菜。我翻出冰箱里冻着的鲤鱼，那是上周老张从水库钓来送我的，一直留着没舍得吃。老伴则从橱柜深处找出那瓶珍藏的花雕酒，说是蒸鱼时放一点更入味。

厨房里渐渐弥漫起鱼香。我做了清蒸鲤鱼，鱼身上划了几刀，塞入姜片，淋上老伴特调的酱汁；又做了油炸刀鱼，金黄酥脆；还有一锅汤炖鼓燕鱼，奶白的汤面上浮着翠绿的葱花。三样鱼，都是女儿从小爱吃的。记得她上小学时，每次考试得了满分，就会眨巴着眼睛说："爸，我想吃鱼。"那时家里条件一般，可再拮据，我也会想方设法满足她这个小小的愿望。

门铃响起时，我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竟有些紧张。开门见到女儿的那一刻，我愣住了——她瘦了，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但眼睛还是那么亮，像小时候一样。她喊了一声"爸、妈"，声音有些哽咽，随即又笑了起来。老伴一把拉过女儿，上下打量着，嘴里念叨着"瘦了瘦了"，而我站在一旁，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转身去厨房："菜快好了，洗洗手吃饭吧。"

餐桌上，六个菜摆得满满当当。女儿看着这一桌菜，眼睛亮了一下，轻声说："都是我爱吃的。"我们三人落座，开始吃饭。老伴不停地给女儿夹菜，鱼肉总是挑最嫩的部分夹到她碗里。女儿安静地吃着，偶尔说几句工作上的事，声音很轻。我和老伴很快吃完了，却见女儿还在慢慢地咀嚼，仿佛每一口都要品出什么滋味来。

就在这静默中，我听见女儿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声"唉"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我心里，激起层层涟漪。我突然意识到，我们吃得这么快，是不想打扰她吃饭，想让她多吃些；可也许在她看来，我们急着吃完离开餐桌，是不愿多陪她一会儿。这个念头让我心头一紧。

我重新坐下，给自己盛了半碗汤。女儿抬头看我，眼里有询问。我笑笑说："突然又想喝点汤。"老伴也反应过来，又拿起筷子夹了块豆腐。女儿的眼睛弯了起来，吃饭的速度似乎更慢了，像是在延长这难得的团聚时光。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孩子离家后，家的意义对双方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于我们，家是她随时可以回来的港湾；于她，家却成了短暂停泊的驿站。我们总想着把最好的给她，却忘了有时候她最需要的，或许只是我们静静地陪伴，是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与安宁。

记得女儿小时候，每次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厨房，叽叽喳喳地说着一天的见闻。那时我总是嫌她吵闹，影响我做饭。如今想来，那些声音是多么珍贵的背景音乐啊。现在厨房安静了，我的心却空落落的。

饭后，女儿主动收拾碗筷。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熟悉的动作，忽然发现她的背影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不再是那个需要我时时呵护的小女孩。她转头看见我，笑着说："爸，你做的鱼还是那么好吃。"我点点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夜深了，女儿的房间灯还亮着。我轻轻敲门，问她要不要吃些水果。她正趴在床上看书，见我进来，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我坐下，她突然靠过来，头枕在我肩上，就像她小时候那样。我们没有说话，但五十天的思念，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声的交流。

第二天清晨，女儿要回去了。我和老伴给她准备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自己腌的咸菜、晒的鱼干、包的饺子……女儿笑着说拿不了这么多，却还是一一收下。送她到车站，看着她排队检票的背影，老伴悄悄抹眼泪。我握紧她的手，说："下次回来，我们还一起慢慢吃饭。"

回程的公交车上，我望着窗外闪过的风景，想起昨天餐桌上那声轻轻的叹息。原来父母与子女之间，最深沉的爱往往藏在最平常的一饭一蔬里。我们总想把最好的给孩子，却常常忽略了，陪伴本身就是最好的给予。

女儿发来信息，说已安全到达。我回复："下次想吃什么鱼？爸给你做。"发完这条消息，我开始盘算着，下次要尝试新的鱼的做法，要准备更多的话题，要和她一起慢慢吃，吃到她放下碗筷为止。

这世上的爱有千万种表达方式，而我们选择了最朴实的一种——在鱼香袅袅中，等待，守望，然后一起慢慢品尝时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