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大山下长大的孩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7年10月冬天,伴着寒风与泥土的气息,吹过九连山大水塘头坣的山坳里,我落了地。此后的十几年里,我的脚印便沿着山间的小径、田埂的泥路,一点点铺展开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岁那年的那左手食指指甲处留下的伤疤,是我儿时给我的第一道记忆。老屋里有我们4大家人,父母白天忙碌着出地干农活,比我大的孩子也读书去了,唯有像我这不大不小的断奶婴童呆在家里,农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刀,随便放,要用也方便拿,大人们用来砍树,砍柴,削竹蔑,织粪箕,做扫把之类的,大人们再用,我也只觉得好玩,有一次我拿着刀子在屋坪里削竹砍着玩,傍晚了天也黑了下来,父母还没有回家,家里的煤油灯也没有点亮,昏暗昏暗的,在朦朦胧胧的夜色,我的刀仍然没有停下来,一不小心我砍到了手指,我害怕着,鲜血的流出,我不敢喊痛,我用衫角包住,用右手摄住,一大半天,后来干活的父母亲回来了,我也不敢说。我的母亲还是发现了,好象没有骂我,给我处理了伤口,但是我心里是恐惧的。老屋里自我出生起伴我成长了5年。堂哥姐们读书,当他们回到老屋的对面墩,当时看着他们背着书包回来,跳跃着,我想读书是最快乐的,有一起玩一起走路伙伴,不会像我那样的孤怜。虽然老屋住着我们4大家,也有我相当的同龄人,但我们孩子们是不一起玩的,因为我家穷,他们都看不起我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5岁那年,母亲产下了个女儿,也就是我的最小的妹妹,尤为深刻的是母坐月子时,我坐在妈妈的身边,妈妈给我鸡肉吃,我哥哥们看见了,都在撒笑我,说那是妈妈坐月子才吃的,我是不能吃的。那时我也不懂,觉得挺好吃的。我们客家人的风俗,坐月子都是吃酒娘煮鸡和酒娘煮鸡蛋的,酒是用糥米酿制的,酒娘也就是酒糟。那时也许是穷的原因,鸡,鸡蛋不是想吃就有的吃的,那是要给母亲坐月子补充营养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这个老屋里,我最常在一起的就是我的四哥,他比我大二岁,但做家务我们都是一起干,但是我只有服从他的命令,他也会打我的。差那么的二岁,也许真不懂的保护弟弟,毕竟他还是个小屁孩。在那老屋里,4岁了5岁了,总也能为家里做些家务了。厨房里有一口大水缸,老屋左边有一个水井,水是从坑裂里用竹涧引过来的,我和四哥每天都要抬满一缸水。竹涧引来的水很小,领里的哥哥们都是来这里装水,水井里离家近,大家都抢着。我们小,是抢不过堂兄们的,偶尔间,有个小间隙,我装上水,但是堂兄们,也会把我的水桶拿开的。我还是有点小聪明,我用小刀,在竹涧里挖了个小洞,来装水,水流的好小,那一次,我被堂兄推下了水井。后来我和四哥,也只好到坑裂里去抬水,要走一条蓝芒头垠,离家约2里,我们用竹竿子抬水,有一次摔倒了,那桶都滚落到百米的山沟沟了。四五岁的记忆里,是一种放养,有一次傍晚时分,我竟然呕吐了,口里半吐出条东西,我拉出来,是条蛔虫。某年某月的一天的下午,母亲在上厅剥菜头皮,忽然间天一片黑,伸手不见五指了,大人们说,啊……做饭睡觉,一会儿天又亮了起来,我觉得好奇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难忘的一件事,我三哥被挨打了,是被妈妈打的,用竹兵(竹枝条)抽,抽的屁股大腿都肿了,那是一个晚上的下雨天,桶在屋檐边接着流下来的雨水,厨房里透出来的一点朦朦胧胧的火光,我没有想法,把桶里倒了,倒在天井里,隐隐约约能看到倒出来的菜头皮。我害怕,我不敢说,后来母亲认为是我三哥弄的,打了。我不懂得诚实,我不敢说是我弄的,我惧怕,怕被挨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屋的天是蓝的,水是绿,夏天的日子,享受着月光,遥望着星空,繁星满天,一闪一闪的,那时的天空是美丽的,偶尔飞机在天空掠过,孩童都无比的欢呼雀跃,大声喧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六岁了,我搬新家了,父母在离老屋1公里外的龙沟头的地方起了新房瓦屋。 我和四哥也忙乎着搬弄,搬了坐笼(一种木制的小孩坐在里面用的)还有木椅,装在手推车里顺着狭窄的林道路里往新屋的方向推,走到茶头里,车推偏,一个轮子推到了路沿,车翻了,翻了好多好多跟斗,一直翻落几百米的窝仔下。后来是父亲把车跟坐笼、椅子扛回来的。我们很怕挨骂的,但父亲没有骂我们,这一次父亲很慈祥!搬进新屋里,感觉是快乐的,小的时候生活在老屋,今天是一种解脱,解脱了那被堂兄们的欺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六七岁,新家一一龙沟头,我被安排的和我二哥睡,我有时会遗尿,有时会磨牙,搞得很不堪,晚上不敢多喝水了,有一次家里做猪肉粥,粥里有条猪鞭,哥哥们都乘在我碗里,叫我吃,说吃了就不会磨牙了,我看着那鞭头,黑乎乎的,下不了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七岁了,我也该上学了,父母给我们到杨柳形学校去读书,是农村分教处,学校是一到三年级,只有一位老师,学生们同一间课室上课,同时上课,我是跟读的,好象我用的是旧书,没有交学费的,老师是我的表哥何老师,当时是一个代课的,也许是这点关系,让我跟读,学校离我家5里路,早上带饭去学校中午吃,老师会给我们热饭,也许是因为路程远,父亲让我跟读只是让我同四哥上下学走路有个伴吧!一年级里数学我只考了8分,语文似乎好些。接着下一年,我正式读了一年级。二年的在杨柳形里读书,我们要路过杨柳形屋,好多狗,经常被狗追,特别是那杨柳形本地人同学还会唤狗咬我们,挺恐怖的,偶尔,我也会玩小心思,我把口水搞到眼里,装哭,老师问我,我们说有同学欺负我,老师就会给他们大骂一顿,但是好那一群杨女将并不怕,也许他们家近,随时可以家人撑腰了,一年很快就过去了。也许是因为杨柳形狗多的事,父亲把我们转到了另一所学校,五星学校,位于蓝三排,也离我家5里地。也要路过别家屋,也有狗,上下学要路过沿山坑溪流走,小溪里有白鱼,黄狗令,小虾,最爱玩的就是钓鱼了,我们用铁丝做成鱼钩,用缝衣线做鱼线,扎在竹枝上,挖些蚯蚓,把蚯蚓穿上鱼钩上就可以钓鱼,经常都钓,钓的有的晚,搞晚了,被父母骂是正常的事了。二三年级是有二位老师,何娘添老师和何继房。当时因缺老师,据说娘添老师是带他侄子帮忙任教代课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很快过去了2年,我考取了大水小学,要读四年级了,这所学校,离我家10里外,我们都是住校的,来到了学校,我见到了电灯,挺高大上的,想着要是家里有真好,一拉绳子,就会亮起来,感觉生活在这里孩子真幸福。那时我们要上夜课了,但是也经常会停电,停电了,上夜课,有的同学会用蜡烛,蜡烛是比较奢侈的,我们用墨水瓶做成煤油灯来用,火也尽量小些,煤油省着用。学校饭堂是请有工友做饭,学生们都是自己把米,把菜干之类弄好在钵仔戓者盘里,放到蒸架上,工友们就会把我们饭菜蒸好。自己做好记号自已盘钵,开饭自己找自己饭菜吃,偶尔也会被人端错,那一顿就没的吃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电也许是大山下父母们追求的梦想,87年里,我们塘头坣的大人们自力更生,自己出钱买电杆电线,请人安上电,开始用上电,88年,我家里有了黑白电视机,看到《聊斋》,《雪山飞狐》《鳄鱼泪》……</p><p class="ql-block"> 山还是大山,我们的出行仍是靠着双脚走,一般的生活物资都是在九连担杆摊街买戓者在高陂寨买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街上读书时,我们上学就会带两条蛇皮袋去学校,周六放学回家就挑些沙子回家,因为我家做的泥砖房要刷墙用,我11岁就挑70多斤。星期里,我们还是要帮忙干农活的,我们想能用更多的时间多干农活,每次去到学校,我们都是最晚的一个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只有有空,我们还要做些有经济收入的事,家里的收入很多也是来自于种香茹,木耳,茶叶,姜,还有织粪箕,扫把。香茹,木耳,茶叶有人上门来收购。粪箕,扫把都是挑到离家30里外的高陂寨街去卖,一般都是我大哥二哥母亲他们去卖,天朦朦亮就出发,卖好又挑一担米食回来,上山下山走大垇垠。那时真是辛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做扫把的事,那我们要把竹枝锑下来,但是是不能砍竹子的,因为还要保持竹子能生长,竹子是要卖钱的,高高的竹子,我们爬上去,爬到竹尾,手抓住,竹子就弯下来了,下面几个人就拉住竹尾,一人锑竹枝。戓者我们搞大竹钩把竹子钩下来。上去吊竹子下来就危险,要是那些大一点竹子,人吊上去,下不来地,就会把人吊在半空上啰。搞到竹枝,我们小孩子都吃摘竹叶子,大人们会编,就会把竹枝做成扫把。小时候,我们知道,生活需要钱,都很努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山下的孩子是辛苦的,是吃苦耐劳的,是艰苦朴素的。但是他们从没对未来有憧憬,他们追求能有更好的明天而奋斗,为了走出大山,为了家乡的便利,我们山免费给人家,只求能有一条公路走,2000年林道公路实现了梦想!改变山里的困闭,实现公路的硬底化,塘头坣人仍然努力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晃几十年,时光如箭,岁月如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今的我握着网约车的方向盘,掌心的疤已淡成浅痕。等红灯时看车水马龙,会想起溪边的木桶、粉枪的木柄、肩头的沙筐。那时的苦是扎手的刺,拔了会疼,却让人清醒;如今的日子是掌心的暖——不用扛担子走山路,饿了有热包子,冷了车里有空调,这些当年不敢想的安稳,成了日常的幸福。</p><p class="ql-block"> 1977年的风早已远了,但山路上的脚印、田埂上的汗水,都长成了心里的年轮。方向盘在手里,前路在眼前,我知道:那些吃过的苦,都成了今天的甜;那些走过的路,早铺好了向前的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