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桥——青岛二十年杂忆之十

流浪绅士

乘桴居士

在海洋学院工作的几年，几乎每周里的五天到六天，每天接近傍晚的时候，我都会到办公楼前的操场运动，或跑步，或打球，或踢球。通常运动完回宿舍擦洗后，再去教工食堂吃晚饭。这样，赶到食堂的时候，常常是食堂快打烊了。

1985年夏的一天傍晚，我如常赶到食堂的时候，餐厅空空的，没有人就餐了，一长排打饭窗口，只有一个还开着。

在窗口值守的是一位年长的胖师傅，看见我，他大脸盘溢满了笑容：

“小伙子，总来这么晚，要关门了。”

那时我入职海洋学院已经三年多时间了，一直在这个教工食堂就餐，与食堂的大师傅都熟悉了，见了面也总是相互打招呼。

我要了一份饭菜。打算回宿舍吃。我方才离开打饭的窗口不远，还没走出食堂的大门，听到身后师傅喊我：

“小伙子，回来，回来。”

我反身回到窗口，含着笑，不说话，听师傅说：

“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好吗？”

我收起笑容，貌似一本正经的口气：

“好啊。不过我有一个麻烦，我必须先问问我夫人是否同意。”

师傅笑道：

“好啊! 你小子已经结婚了，也不告诉一声。”

我调侃到：“我总不能在校园里，一边走一边大喊，我结婚了，我结婚了。”

这位师傅也许是看三年多来我总是一个人来食堂吃饭，形单影只的，心生悲悯，想成人之美。

他接着关心地问：

“在那儿举行的婚礼啊？在青岛，还是在老家啊？”

我停了几秒钟不说话，踌躇怎么回答。实际上，我结婚有点像那些特殊年代的地下工作者的一项秘密行动：不仅没举办婚礼，而且是裸婚（这是后来一些年才用的一种说法，这里借用），——没什么钱（我手头的存款只比一个月工资略多一点，当时我月工资54元人民币），没彩礼，没婚房，没家具。至今想来，仍深感愧对夫人。

看我语迟，老师傅接着说道：

“噢，那就是旅行结婚了。去哪儿旅行了？”

我下意识地迅速接话：

“栈桥。”

啊，栈桥！栈桥是青岛市的著名地标，离我就职的海洋学院鱼山路校区不到两公里，步行二十分钟内可达。

“哈哈……”，我和师傅都大笑了起来。

至今离开青岛已经二十几年了，每每想起青岛，我眼前还是常常影影绰绰地闪现栈桥的光影。在一定的意义上，栈桥是我心中的一片“圣地”，刻在我的心田了：那儿，是我第一次直面大海的地方，是我青岛二十年起伏跌宕的起点。

1982年初春的那天凌晨，我第一次抵达青岛时，天蒙蒙亮，云淡，风轻，雾薄。我孤身走出青岛火车站。青岛站坐落在一处海湾边（后来我知道了，这海湾叫青岛湾）。站前广场距离海岸不过一两百米远，那时海边没有高大的建筑，从站前广场可以直接看见大海。我径直奔向海边。之前一直生活在内陆的我，第一次直面大海，立刻为眼前所见震撼，火车上几乎一夜没睡引起的倦意似乎全消了。但见一座石砌的长桥——估摸有一华里长短，宛如一条巨龙从海湾顶端飞出，跃入水中，入水向海一端，四面波涛的环绕着矗立起一座两层楼阁（后来知道，这楼阁名回澜阁），朦朦胧胧地看似一尊高昂起的龙头。隔着几百米海面的不远处的海中，与回澜阁遥遥相对的，有一座看上去一派青色的小岛（后来知道，这是小青岛，又名琴岛，青岛市名就是借着小岛的名字取的）。从青色的小岛一侧，向海望去，我的心绪好似追随着目光，一直抵达了一个不能再远的远方——那日起月落、水天一色、云雾交融、辽阔而苍凉的远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