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辽河滩上的风裹着草香,把四十多年的光阴吹得绵软。哥们光着膀子,像当年在知青点那样随意,竹席上的茶壶咕嘟响,茶汤晃着正午的日头。</p><p class="ql-block"> 老弟我举着自拍杆,屏幕里三张老脸挤在一起,皱纹比荒滩的草纹还密。我们一边往茶杯里续茶,茶杯碰着陶壶,叮当声里,我看见1977年的夏收:我们在麦田里挥汗,裤脚卷到膝盖,泥土溅在腿上结壳,累极了就瘫在田埂,用搪瓷缸舀凉水灌肚。</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月光总漫过土坯房的窗,我们躺在大通铺里做梦,谁能想到四十年后,会光着膀子坐在荒滩喝茶?</p><p class="ql-block"> 茶壶又沸了,茶汤浇在粗陶杯里,浮起的白沫像当年田埂上的蒲公英。</p><p class="ql-block"> 我们笑了,笑里有当年偷地瓜烤熟了的焦香,有冬夜窗户漏风的清凉。</p><p class="ql-block"> 日头往西挪,草影子拉长,我们还在聊:聊公社的老书记,聊辽河洪水,聊谁谁的初恋。荒滩的风忽然停了,茶杯里的热气袅袅升向天空,和四十年前的炊烟重叠——原来有些故事,从来没被岁月卷走,它们藏在皱纹里,泡在茶汤里,只要几个老哥们凑在一起,就会咕嘟咕嘟冒出来,烫得人心尖发颤,又暖得人眼眶发酸。</p><p class="ql-block"> 四十多年啊,荒滩老了,我们也老了,可这口热茶入喉的滋味,和当年田埂上的凉水一样,浇在心上,都是活着的意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