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行之四：巴音布鲁克草原的辽阔与生机

清风拂面

从那拉提草原到巴音布鲁克草原，得走独库公路中段。

下午六点多，太阳依然高悬。车辆沿着蜿蜒公路前行。右侧的山谷中传来溪水的淙淙声响。司机师傅告诉我们这是巩乃斯河谷，河里流淌的是天山雪水。

紧靠河道的树木就是胡杨，非常茂盛，仿佛进入了一个天然的氧吧，满眼都是养眼的绿。

公路盘旋而上，仅两车道，多是临崖，急弯，真挺考验司机的驾驶技术的。不过沿途风景逐渐从森林河谷过渡到高原草原。

到山脊高点时，眼前豁然开朗。车子停在指定停靠点儿，司机师傅让我们到马路对面行程至高点的观景台赏景。

下午近七点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山脊一片并不开阔的平台上。视野确实开阔，感觉自己离天很近，似乎伸手能抓到云朵。不时有雄鹰扶摇直上，在云间轻灵地穿梭盘旋。

远处的雪山峰顶仿佛被点燃，闪烁着圣洁而耀眼的白光；而近处的高山草甸则像一块巨大的、毛茸茸的金绿色地毯，一直铺到天际。

此刻的光线拥有了最强的塑造力，将每一个山丘的起伏、每一道沟壑的深邃都勾勒得淋漓尽致，呈现出一种恢弘而静谧的壮美。

风在这里变得强劲而凉爽，似乎提醒我们正身处海拔近三千米的高处。站在山脊，只敢远眺而不敢临崖低头俯瞰，脚下是深邃的峡谷，蜿蜒的公路和连绵的山峦，视觉冲击力极其强烈。

崖上有无人机拍摄视频的摊点。两位年轻的女士，神情自若地立于山脊的边沿远眺，风撩起她们的头发与裙裾，勾勒出最柔美的线条，画面确实唯美。年轻真好！

车子越过山脊，开始下行，转过一个急弯，视野变得更加开阔无边。此时的空气清澈透亮，能见度极高，您可以看清几十公里外山峦的褶皱。

前方的天地像一幅巨大的画卷：墨绿色的远山、丝带般蜿蜒的溪流、以及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全都沐浴在无比柔和、温暖的金色光芒里。

绿得发亮的草场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浓郁的琥珀色，巴音布鲁克的黑头羊一边悠闲地啃着草，一边往白色毡房方向靠近。它们的轮廓被镶上了一道耀眼的金边。

我们下车，小心翼翼地朝它们靠近。这些家伙胆子真小，抬头咩咩长叫几声，似乎在表达它们的不满，随后加快脚步奔跑起来。

这种黑头羊，仅头部呈黑色，身体其他部位是白色，被当地人戏称为“奥巴马羊”。据说，肉质鲜嫩，肥而不腻无膻味，营养价值极高。

我这个不吃羊肉的人，是无法享受其美味的。

快八点，终于到了巴音布鲁克镇的酒店。原本想去草原看“九曲十八弯”九个太阳的夕照奇观。

酒店前台的小姐姐告诉我们，路程有点远，坐景交车得近一小时，现在去了不一定能赶上，最好是下午六点多出发。在新疆说“有点远”，一般车程1小时左右。

到街上逛逛，不是酒店就是饭店，街上弥漫着烤串的味道，烟雾弥漫。幸好我们住的酒店在镇子边，不然真受不了。

找了家看起来不错的店，给先生点了羊肉，我要了拌面。但空气中弥漫着牛羊肉混合的味道，匆匆吃完，就赶紧到酒店附近的草场上转转，看夕阳没入远山。

“巴音布鲁克”，在蒙古语中是“泉水丰饶”之意。位于天山山脉中部的山间盆地的巴音布鲁克草原，四周被雪山环抱，虽然平均海拔在2000-2500米之间，但地势平坦开阔，水草丰茂。

第二天一早，乘坐景区观光车进入景区，果然是水丰草茂。一条河流如银色丝带，静静在无边的绿野间蜿蜒流淌。

王导介绍，这条河叫开都河，全长610千米，年径流量33.8亿立方米。据说该河就是神话小说《西游记》中传说的“通天河”，传说唐僧取经的“晒经岛”就在和静县境内，充满神秘气息。

全国闻名的巴音布鲁克天鹅湖保护区，就位于该河上游的高山盆地中。

或许是因为草原十分辽阔的缘故，只觉得这开都河不疾不徐，似乎不急于奔向终点，而是弯弯曲曲地游走，在无边的绿毯上勾勒出无数个“S”形的弧线，仿佛天神执笔，蘸着融化的雪水，在无边的草甸上书写永无止境回环诗篇。

景交车在草原唯一的一条柏油路上行驶，像一艘平稳的船，航行一片浩瀚的绿色海洋之上。路，似乎没有尽头，仿佛要一直开到世界的边缘，开到那与蓝天相接的地方。

空气透亮得惊人，能见度极远，仿佛给整个世界都加了一层滤镜。云朵的影子巨大而清晰，缓缓地从草原上掠过，明暗交替，像在上演一场关于光与影的默剧。

极目远眺，天空低垂，云影游弋，远山渐变的背景墙层次无比清晰。最远处的雪山被柔和的晨光镀上金光，其次是灰黑的秃山，近山青绿，高低错落有致。

草原上零星分布着白色的蒙古包，炊烟袅袅升起。牧羊犬驱赶着羊群散落在碧野之上，犹如缓缓舒展的白色大花，而且是游动的、变化的。

目之所及，没有一棵树打破地平线的流畅，唯有贴地而生的牧草，纯粹得只剩下草色与河流缠绵晕染。

没有树遮拦视线，反而让每一道光、每一片云、每一条河的曲线，都成了最醒目的存在，却又是那么遥远。

车一直向前开，我就贴着窗户，仿佛失去了空间感和时间感，只沉浸在这片无垠的绿色里，感受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开阔与宁静，被这种纯粹的、磅礴的壮美所震慑。

牧民真的很爱惜他们的草场，无论多大的草场，虽有围栏，但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通往毡房。

终于到了天鹅湖。我们来得早，人少。阳光虽然毫无遮拦地洒满全身，却因高海拔的风而丝毫不觉燥热。耳畔除了风声，便是鸟鸣。

一片波光粼粼的湛蓝水域——天鹅湖宛若草原上的蓝宝石，吸引了我们的视线。刚走上木栈道，成群的野生水鸟，灰雁、斑头雁、红嘴鸥扑扇着翅膀飞过来，嬉戏、追逐、觅食，一点儿不怕人。

到了湖上的木栈道才看到一两个白色的倒影，优雅地浮在水面上，像不小心跌落人间的云朵。

它们才是这里的主人，或成双成对，恬静地徜徉；或独自梳理着洁白的羽毛，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极尽优雅；或似芭蕾舞者，踮起脚尖优雅地扇动翅膀，双脚踏破水面，助跑一段后腾空而起，留下绝美的剪影。

游人渐渐多了，为避开人群，走到更远处，一只白鹭如沉思的隐士静立于湖畔，百灵鸟从草甸垂直跃起，将清亮的歌声洒向天空。

侧耳细听，除了呼呼风声，还有数千对翅膀拍打的沙沙声、马蹄声、牛羊的铃铛声，与远处牧羊人偶尔的呼喝声糅在一起，奏响草原最动人的天籁，比任何乐章都要鲜活。

坐景交车又行驶半小时，我们总算站在了巴音布鲁克草原的观景台上。此刻，最慑人心魄的，无疑是那条被誉为“九曲十八弯”的开都河。

从这个至高的视角望去，它全然失去了河流应有的奔腾咆哮之势，而是化作了大地的艺术家，以无比从容的笔触，在巨幅的绿色画布上进行创作。

曲线是如此完美、流畅，每一个“S”形的弯转都充满了几何的韵律感和造物的神奇。河水静静地流淌，上午的阳光恰到好处，将每一道河曲的阴阳两面都勾勒得清清楚楚。

近处映照着蔚蓝天幕的深邃湛蓝，到河中央的碎银粼粼，再到远处的清浅透明，明暗交错，赋予了整个画面极强的立体感和深度。

这不是日落时分的辉煌与热烈，而是一种充满希望、清澈明亮、生机初绽的宁静与壮美。

站在这里，呼吸着浸满了凉丝丝雪山气息的青草味，聆听风和鸟鸣的天籁之音，你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开阔与平静，心中所有杂念都被这天地间的至美景色涤荡干净，只剩下对自然鬼斧神工的无限赞叹与对草的无尽敬仰。

在这片连一棵树都长不成的高寒冻土上，草，却用最卑微的姿态，完成了最辽阔的征服。它们不必参天，只需贴着大地蔓延，风来俯首，雪落蛰伏，却用千万年的韧性，织就了这片无边的绿海。

原来生命的意义，不在于能站得多高，而在于能活得多广。没有一棵树的草原，照样托起天鹅的翅膀，留住游牧的歌谣，孕育比森林更蓬勃的生灵。

有些伟大，恰恰始于承认自己的渺小。

图片手机随拍于巴音布鲁克草原

文字清风拂面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