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连长一一《绿色印痕》

邢宪生

<p class="ql-block">  2013年,写了些在部队农场时的回忆文章,算是《绿色印痕》的章节吧。文章发在我的新浪博客上,没想到还真有人关心这事,评论说:“为什么不写写你们刘连长?”</p><p class="ql-block"> 看来这位读者一定和我是一个连队的战友,也认识我们的连长,但他为什么不告知我他是谁呢?我在网上问他,他不答。</p> <p class="ql-block">(连长刘培吉,1959年山东东营入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当兵时的第一任连长叫刘培吉,山东东营人,个不高,小眼睛,声音哑哑的,脸膛黑黑的,喜怒总让人捉摸不定。连长好像有点驼背,走路时,总爱抄着手,勾着头,冰着脸,乐时也爱嘿嘿笑笑,淳朴得像个农村小老头。连长是哪年兵,有哪些趣事,我当时不知道,也不敢乱打听,只是隔三拉四地从老兵那里道听途说了些点滴。</p><p class="ql-block"> 连长当兵时在过特务连,军事技术特棒,大比武时曾拿过师、团的名次和奖状。所以,连队的战士特别服他,也特别怕他。连长的脾气特好,有时和战士搅在一起嘻嘻哈哈地嬉戏打闹,没个连长的架子;连长的脾气也忒暴,说翻脸就翻脸,训起人来,黑着脸,声高色厉的吓人。连队拉练回来,连长就对我们这些新兵蛋子劈头盖脸地进行了一顿训斥。</p> <p class="ql-block">(连长刘培吉{右}在奇台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天晚上,我们新兵集合后,副连长讲完话,向我们介绍了连长。连长嘿嘿一笑,跨步站到队伍前,几句客气话后,腔调一变,劈头盖脸训斥起来:“昨天我到炊事班,看到泔水缸里有不少白馒头,这是谁丢的?你们都是贫下中农出身,在家都种过地,都知道粮食来之不易,那为什么还不知道珍惜。农场的生活条件好,没让大家吃发糕,天天吃白馍,是不是吃腻了?啊!明天让炊事班蒸几笼发糕给你们吃,看还会糟蹋粮食不。副连长,下星期安排新兵忆苦思甜,人人都要写体会。狗日的,白蒸馍都敢糟蹋。”连长骂完,气哼哼地扭头就走。没几天,我们果真进行了忆苦思甜教育,人人都尝了黑窝窝。</p><p class="ql-block"> 连长也常有看不惯的事,无论是谁,看不惯就骂。老兵复员时,有个农村复员兵买了双皮鞋,连长劈头盖脸骂他忘本:“家里饭都吃不好,你回家咋穿这皮鞋。”训练时,看到哪个老兵吊儿郎当,他一脚踢过去,骂一声“你这个疵毛兵。”吊儿郎当的老兵立马认真起来。</p> <p class="ql-block">(连长刘培吉{右}和裴冬根{中}在上海苏州河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连长也是个挺幽默的人。据说一日吃饭时,连长突然黑着脸对通讯员说:“让炊事班长带两个人,扛着箩筐跑步到连部来。”正吃饭的通讯员虽感莫名其妙,但也不敢多问,急忙跑到炊事班去通知。</p><p class="ql-block"> 没一会,炊事班长张金国领着两个战士,拿着箩筐气喘吁吁地跑到连部,在连长面前站定。连长瞪着眼看着炊事班长,好大一会儿才用筷子敲敲桌上的一粒小石子,说:“看你们蒸的米饭,里面怎有这么大的石头,装到箩筐里抬走吧。”通讯员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炊事班长尴尬地站在当地,直检讨说没有淘干净米,连长这才收了脸上的乌云。</p><p class="ql-block"> 从此,连队吃的大米饭里,极少能找到石子,战士们也很少能在吃米饭时感到硌牙。</p> <p class="ql-block">(张金国,1968年江苏淮安入伍。)</p> <p class="ql-block">(2021年5月16日,在江苏淮安与战友张金国重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1年5月15日,我来到淮安看望分别近五十年的老班长们。张金国拉着我坐在宾馆的沙发上,絮絮叨叨地与我说着闲话:“你写的《绿色印痕》我都看了,老连长让我们拿着箩筐到连部抬石头的事是真事。老连长那天虎着脸,很认真地给我派任务。闹的我愣了好半天都回过神来。”张班长对那段故事记忆犹新,从头至尾又向我叙述了一遍当时的情景。他讲得有声有色,妙趣横生,比我秃笔的描写要有趣的多。</p><p class="ql-block"> 1971年,连队的王指导员调学二连当指导员,连里的训练生产重任都落在了连长身上,但连长总嘻嘻哈哈地不当回事,生产训练仍井然有序。刘连长1971年年末调离了连队,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他。</p><p class="ql-block"> 连长在连队时,我还是个新兵,对他敬畏的多,打交道的少,他对我也没什么关注,我也对他没什么特殊印象。接任他的新连长叫李文恭,虽然我和他相处四年多,但对他的印象却远没有刘连长深刻。</p><p class="ql-block"> 1996年,家父去世后,我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刘连长的一封信,信是写给父亲的。</p> <p class="ql-block">(1971年7月17日,刘连长写给父亲的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当兵后,或许是父亲挂念,担心我在部队干不好,就给连队写了一封信。这封信一定是连长收到了,并且看过,还专门给父亲写了回信。这封回信我几十年后才看到,看到后对刘连长的感激之情陡然大增。连长办事情是认真的,对他的兵也是很关心的,从字里行间不难看出虽然我一当兵就枪走了火,给连队惹了大麻烦,但连长仍用宽厚的胸怀和仁爱之心,一一解答着父亲的疑问。虽然我在连队时对刘连长没有什么交往和深刻印象,但这封信却改变了一切,让他和他的信活生生地刻在我的脑海里。</p><p class="ql-block"> 2012年4月,战友高恩才来到我家,闲谈时说起了刘连长,我急忙说了这事,并拿出连长写给父亲的信让他看。高看后,笑着对我说:“你被骗了,这信是连里文书裴冬根替他写的,他的字我认得。”我立马急了:“不可能吧。”老高说:“信不信由你。”</p> <p class="ql-block">(裴冬根,1969年上海入伍。)</p> <p class="ql-block">(1988年,连队战友裴冬根{右}和杨金坤在上海重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老高的,这信肯定是刘连长写给父亲的。即便他当时忙,让文书裴冬根代写了这封信,但落款是刘培吉,刘培吉是我当时的连长啊。</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很想弄清楚这信究竟是谁写的,但弄清楚是谁写的可并不容易。前些年就听上海战友说裴冬根病故了,问他显然是不可能的。问刘连长,我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即便知道,问信是不是他写的,妥吗?</p><p class="ql-block"> 算啦,世间的一些事情还是留点疑惑好,有了疑惑就会产生神秘,有了神秘就会滋生挂念的。</p><p class="ql-block"> 刘连长,你还会记得我吗?你的战士如今还在将你挂念。</p><p class="ql-block"> 2014年,我终于联系上了一排长卢赞春,从他那儿得到了连长刘培吉的电话,</p><p class="ql-block"> 我将电话打了过去。已是70多岁的老连长在电话里问我是谁,我告知了他,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我是谁。我一急,连忙说71年有个“新兵蛋子”,一到连队就枪走了火,把“四好连队”给打飞了,你当时还气得大骂我呢。</p><p class="ql-block"> 电话里的老连长忽然哈哈一笑,说记得记得。呵呵,原来是你啊!</p> <p class="ql-block">(1972年,连队战友张金国、徐寿稳、韩洪生等在奇台县8847部队农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注:</p><p class="ql-block"> 2015年底,李明和我制作了连队的史料视频,我在网上传给了刘连长的儿子。刘连长的儿子将视频拷到电脑里,播给刘连长看。</p><p class="ql-block"> 几个月后,我与刘连长的儿子微信,让他代问老连长好。刘连长的儿子说:“自从你们制作了视频后,我爸每天都要看两三遍,边看边嘟囔着‘这个认识,这个也认识。’如同痴迷一般。”</p><p class="ql-block"> 老连长深深爱着他的连队,深深爱着他的战士。</p> <p class="ql-block">(2014年,一排长卢赞春到山东东营看望连长刘培吉{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疏:</p><p class="ql-block"> 2023年5月,我专程到山东去看连队的老连长、指导员、老排长和老班长。临行前托卢赞春排长与刘连长家属联系,家属告知刘连长身体不太好,还是不要探望吧。</p><p class="ql-block"> 我很是懊恨,懊恨自己来的太晚,没能与老连长重逢。</p><p class="ql-block"> 不久,恶耗传来:老连长于2024年4月14日寿终正寝,与世长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谢谢你的阅读和欣赏,敬请关注《绿色印痕》的下一章节:“老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