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秩水木先生买菜记

汤道梧

《八秩水木骑单车买菜记》

乙巳年的末伏，天候最是古怪。明明已过立秋，日头却比大暑时还要蛮横，柏油路被晒得泛着油光，蝉鸣裹着热浪在树梢滚来滚去，连穿堂风都带着股焦糊气。水木先生推开单元门时，额前的白发被热气烘得微微发颤，他仰头望了望悬在头顶的烈日，嘴角噙着丝自嘲——这哪是秋，分明是夏在耍赖皮。

八十二岁的人了，骑上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斜杠，倒有股少年人的执拗。车篮里空着，晃悠悠撞着车把，发出细碎的声响。他踩着脚踏板穿行在巷弄里，道旁的梧桐叶蔫头耷脑地垂着，偶有几片被热风卷着打旋，倒像是在替他捏把汗。路过街角的修鞋摊，老刘头探出头喊：“水木，这么热还骑车？当心摔着！”他头也不回地扬手：“老骨头得遛遛，不然要锈喽！”

菜市场里倒有几分活气，冬瓜躺在摊案上渗出细密的水珠，紫茄泛着油亮的光，黄瓜顶花带刺，沾着刚喷的凉水。水木先生挑拣得仔细，手指捏捏番茄的软硬度，又掂掂茄子的分量，不多时，车篮便堆起了小山——青的是尖椒，红的是西红柿，黄的是香蕉，绿的是黄瓜，还有一捆水灵的菠菜。他拍了拍车篮，心里头踏实，这是要给老伴做她爱吃的番茄炒蛋，给远归的女儿拌个菠菜凉面。

往回骑时，日头稍稍偏西，却丝毫未减威力。路过护城河那段斜坡，他正想捏闸减速，脚下忽然一滑，车把猛地打了个歪。“哎哟！”他只来得及低呼一声，连人带车便朝着河坡冲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车轮碾过坡岸的杂草，“噗通”一声砸进水里。夏日的河水是温的，却也带着股猝不及防的凉。水木先生只觉眼前一蒙，耳朵里灌满了水声，车篮里的果蔬在水面上打着转，红的黄的绿的，倒像撒了一把彩色的珠子。他下意识地攥紧车把，竟奇了，那单车像是有了灵性，非但没沉，反倒在水里稳稳地浮着。

他脑子一热，蹬了一脚脚踏板。车轮在水里搅起圈圈涟漪，单车竟“嗖”地一下往前窜去！水波从两侧分开，带起的水珠溅在他脸上，凉丝丝的，倒把暑气冲散了大半。他越蹬越起劲，车篮里的番茄晃悠着，菠菜叶子沾着水珠发亮，那辆老单车像条鱼似的，“唰”地一下冲出水面，稳稳地落在了河对岸的马路上。

刚稳住神，就听见身后有“蹬蹬蹬”的脚步声。回头一瞧，竟是只雪白的大兔子，红眼睛瞪得溜圆，正拼了命地追着单车跑。水木先生乐了，脚下加了劲，老单车“嘎吱嘎吱”地飞奔起来，兔子在后面紧赶慢赶，却怎么也追不上。水木自嘲说：来呀，我跑的比你兔子还快！

快到家属院时，远远就看见院门口站着两个人。老伴扶着门框，手里还攥着块擦汗的毛巾，女儿则踮着脚朝路口望，两人脸上都带着焦急。等看清骑车的是他，老伴先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了花，女儿更是跳起来挥着手。

水木先生猛地一捏闸，单车“吱呀”一声停在门口。车篮里的果蔬晃了晃，一个没掉。那只大白兔追到跟前，蹲在地上喘着气，红眼睛瞅着他，倒像是在讨赏。

“你这老头子，买个菜咋去了这么久？”老伴迎上来，伸手想扶他，却被他摆摆手躲开。“我这不是好好的？还遇上件奇事呢！”他指着兔子，又比划着水里的光景，说得眉飞色舞。

女儿早跑过来，帮着把车篮里的菜拎下来，看见滚圆的番茄和水灵的菠菜，笑着说：“爸，您这菜买得值，还带回来个小客人呢！”

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单车靠在墙上，车篮空了，却像是盛满了东西。晚风终于带着点凉意吹过来，吹散了末伏的酷热，也吹来了满院子的笑声。水木先生摸了摸口袋里刚买的薄荷糖，剥开一颗塞给老伴，又递给女儿一颗，自己含了一颗，甜丝丝的凉意从舌尖漫开——这八十二岁的夏天，倒比年轻时还热闹几分呢。

《八秩水木单车市蔬记》

乙巳末伏，时序诡谲。立秋已过，骄阳犹烈。柏路流脂，蝉鸣沸叶；穿堂风燥，裹挟焦煿。水木启扉，华发颤于热浪；仰观悬日，嘴角噙乎自嘲。此非金秋，实乃炎夏耍赖也。

八旬有二，跨彼单车。铃不鸣而诸处皆响，杠呈二八大巧若拙。车篮空空，晃撞车把作细语；老骨执拗，恍似少年气未竭。穿行巷陌，脚踏轮转；道旁梧桐，叶蔫头而耷肩。偶有片叶，为热风卷作旋舞，恍若替翁捏汗；街角鞋摊，老刘探首呼言：“水木何热，骑车慎跌！”翁不回首，扬手而答：“老骨需遛，免锈蚀也！”

菜市之内，别存活气。冬瓜横案，渗珠玑之细密；紫茄垂光，泛油亮之润滋。黄瓜顶花带刺，新沾凉露；先生拣择用心，细辨柔宜。指捏番茄，度其软硬；手掂茄子，量彼重轻。未几，车篮堆若小山：青者尖椒，红者西红柿；黄者香蕉，绿者黄瓜；更有菠菜一捆，水灵欲滴。拍篮自适，心下踏实：将为老伴烹番茄炒蛋，待远归女儿调菠菜凉面。

归途之时，日稍西倾，酷威未减。经护城河之斜坡，欲捏闸而减速；忽觉足下一滑，车把骤歪。“哎哟”低呼，人随车坠向河坡；说时迟矣，轮碾岸草，“噗通”入波。夏水虽温，猝遇清凉；眼前一蒙，耳内水满。车篮果蔬，浮水打转；红黄绿彩，恍撒珠丸。翁下意识攥车把，奇哉！单车似有灵性，不沉反稳浮水面。

忽生豪气，猛蹬踏板。轮搅清波，圈圈涟漪扩散；单车“嗖”窜，破浪而前。水珠溅面，凉驱暑气；越蹬越劲，意气风发。番茄晃于篮中，菠菜叶沾珠发亮；老车如鱼跃水，“唰”然冲波，稳落对岸平路。

方定神间，闻“蹬蹬”足音。回首一顾，乃雪白大兔；红眸瞪圆，拼命逐车而奔。水木欣然，足下加劲；老车“嘎吱”飞奔，白兔紧赶难近。水木戏曰：吾比尔兔，跑的更速。

近家属院，遥见门庭二人。老伴扶框，手攥擦汗之巾；女儿踮脚，翘首望于路口。待看清骑车者，老伴先笑，眼角纹堆作花；女儿雀跃，挥手喜不自胜。

水木猛捏闸，单车“吱呀”立门。车篮果蔬微晃，一颗未失。白兔追至，蹲地喘息；红眸瞅翁，似在讨赏。

“老东西，市蔬何久？”老伴迎前欲扶，翁摆手辞谢：“吾固无恙，且遇奇事！”指兔比划，述水中光景，眉飞色舞。

女儿趋前，拎菜下车；见番茄滚圆、菠菜水灵，笑言：“爸购此蔬，值哉！更携小客归矣。”

夕阳曳影，三人长身；单车倚壁，篮空似盈。晚风送凉，散末伏之暑；庭院传笑，漾天伦之情。水木探囊，取薄荷糖；剥一颗与老伴，递一颗与女儿，自含一颗。甜凉漫舌——此八旬之夏，竟比少壮时更热闹也！

后记一

水木家人劝水木，人老要服老，别再骑单车

第二天早餐后，阳光透过餐厅的玻璃窗，在实木餐桌上洒下斑驳的光斑，水木先生一家仍围坐在桌旁，餐具还未来得及收拾，气氛比用餐时多了几分凝重。

老伴攥着桌布的边角，指尖微微发紧，语气里带着未散的后怕：“老头子啊，昨天听你说骑单车买菜差点出事，我夜里就做了个恶梦——梦见你骑着车往菜市场去，刚过路口就摔了，我在后面追着喊你，嗓子都哑了也没见你应一声，惊醒时浑身的汗都把睡衣打湿了。”她说着，抬手擦了擦眼角。

女儿把刚剥好的橘子放在父亲手边，眉头拧着：“爸，您都八十多了，小区里哪有这么大年纪还骑单车的？车多路人杂，万一碰着了可怎么办？我在公司上班，一想到您骑车出门，心就悬着放不下。您看陈叔叔，每天早晚在公园树荫下散步上万步，既安全又能锻炼，多好啊！”

水木先生望着妻女担忧的眼神，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先前还带着点不服老的执拗渐渐消散，他叹了口气，语气却格外坚定：“好吧，听你们的！昨天掉进河里那事儿，现在想起来也后怕，以后再不骑单车了。菜市场离家两公里，我以后步行去，马路两边的林荫道多凉快，走人行道也安全。每日来回一趟，差不多能走三千步，要是早晚再各绕着小区走一圈，一天下来也有六千步，不比你陈叔叔差！”

话音刚落，老伴的眉头舒展了些，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才对嘛，慢慢来，咱们身子骨好好的，比啥都强。”女儿也笑了，把橘子瓣递到父亲嘴边：“就是，以后我下班早，也陪您一起去买菜，顺便多走两步。”阳光落在三人身上，方才的凝重渐渐褪去，只剩餐桌上淡淡的橘子香，混着晨光，暖融融的。

陈翁高寿逾八秩，每日健步超一万

后记二

陈翁高寿逾八秩，每日健步超一万

清晨六点半，公园的晨雾还没完全散去，陈同学已经背着手走在林荫道上了。他穿一双轻便的运动鞋，裤脚微微卷起，手里攥着个旧手机——屏幕上的计步软件正随着脚步轻轻跳动。

路边的长椅上，几个晨练的老伙计笑着打招呼：“老陈，又这么早啊？”他摆摆手，声音洪亮：“早走早凉快，等会儿太阳上来就热了！”说着便加快两步，绕开了正在啄食草籽的麻雀。

他的路线是固定的：从南门进园，沿湖边步道走三圈，再穿过紫藤花架绕到健身区，最后从东门出园回家。每一步都走得稳当，手臂自然摆动，遇到熟悉的树木，还会伸手摸一摸树干上的纹路——那是伴他走了五年的“老伙计”。

走到中途，他停下喝了口温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四千步了。“不急，”他笑着自语，“中午吃完饭再绕着小区走两圈，晚上陪老伴去超市买趟菜，一万步准能凑够。”

阳光渐渐穿透树叶，在地上织出金色的网。陈同学又迈开脚步，身影慢慢融进晨练的人群里，鞋底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成了清晨公园里最规律的节拍。

水木告别自行车，徒步健行去买菜

后记三

水木告别自行车，徒步健行去买菜

正午的太阳悬在头顶，把柏油路晒得泛着微光，风一吹都带着热气。可马路边的人行道上，两排老樟树撑开浓密的树冠，像搭起一道绿色的凉棚，细碎的阳光透过叶缝落下来，在地面拼出晃动的光斑。

水木先生肩上挎着菜篮，篮沿露出几抹鲜亮的绿——是刚买的青菜和黄瓜，还沾着点水珠。他穿一件浅灰色短袖，脚下是双软底布鞋，走得不快但步子稳当，手臂随着节奏轻轻摆动，额角沁出的薄汗被树荫里的风一吹，反倒觉得清爽。

路过街角的杂货店时，店主探出头打招呼：“水木叔，又步行买菜啊？这天儿够热的！”他笑着停下，拍了拍菜篮：“热是热，可这树荫底下凉快，走两步还舒坦。你看这茄子多新鲜，晚上回家做个油焖茄子，给老伴解解馋。”说着晃了晃篮子里紫莹莹的茄子，眼里满是满足。

他看着路边被风吹得摇晃的树叶，又低头瞅了眼手机计步器——才走了一千多步，离目标还远着呢。于是他直了直腰，加快些脚步，身影在斑驳的树影里慢慢向前，每一步都走得踏实又轻快。

五载同窗不老翁，徒步健身夕阳红

后记四

五载同窗不老翁，徒步健身夕阳红

傍晚的风带着白日残留的暖意，却已没了正午的燥热。公园西侧的林荫道上，脚步声、谈笑声混着树叶的“沙沙”声，热闹得很——陈同学和水木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老万和老汤头，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结伴健步走。

老万攥着个便携小音箱，里面放着舒缓的民乐，脚步跟着节奏轻轻晃：“以前总在家待着看电视，越待越没劲儿，还是跟你们出来走两步舒坦！”他这话刚落，走在旁边的老汤头就接了话：“可不是嘛！我之前膝盖总疼，医生让多散步，我一个人懒得动，现在跟着你们，走半个钟头都不觉得累。”

陈同学回头笑了笑，指了指前方的岔路：“前面拐个弯有片海棠林，树荫更密，咱们绕那边走，还能看看花。”水木也跟着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我还带了菊花茶，等会儿走到凉亭，咱们歇会儿喝口水。”

夕阳把几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铺满落叶的步道上。老万跟着音乐哼起了调子，老汤头不时指着路边的绿植说两句闲话，陈同学和水木则偶尔叫大家放慢脚步，提醒注意脚下。一群老同学，踩着相同的节奏往前走，风拂过树梢，也拂过他们眼角的笑意，把晚年的惬意，都揉进了这林荫道的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