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2025年8月17日雾·一季花事</p><p class="ql-block"> 晨起,山间薄雾未散。我循着石阶缓步而上,青苔在足下微微沁凉。转过松涛坪,那六七株紫薇便映入眼帘,在氤氲的雾气里数点残红缀于枝头。</p><p class="ql-block"> 六月初见时,满树都是青豆似的花苞。七月的雨来得绵密,花苞在雨水中浸泡多日,显出几分倦态。偏是七月底至八月上旬,我因参加古城研学讲解员培训,日日往返于培训中心。每每路过芳草园,见园中紫薇开得正盛,绛紫色的花团压弯了枝头,便不由得想起大坪山上这一小片紫薇林——不知它们是否也在这夏末秋初时节,相约绽放了最美的容颜?</p><p class="ql-block"> 及至培训结束,已是八月中旬。我匆匆上山探望,枝头花朵已稀疏可数。薄雾氤氲中,那些花瓣薄如蝉翼,边缘微微卷曲,像是退了色的古绢。风过时,三两片绛紫悄然离枝,在空中翻飞片刻,终归于尘土。</p><p class="ql-block"> 树下落红点点,与褐土相映,竟成天然图画。蚂蚁列队而过,偶尔驻足于花瓣之上,须臾又继续前行。一只粉蝶停驻花间,翅翼轻颤,与残花共沐晨光。</p><p class="ql-block"> 我静立良久。花开花落,本是寻常。只是不知那十余日里,这片紫薇林可曾如芳草园中的紫薇那般绚烂?可曾有游人驻足赞叹?这般想着,竟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p><p class="ql-block"> 下山时,雾已散尽。阳光倾泻而下,那几株紫薇在光影中愈发清瘦。想来明年六月,它们终将以新的姿态,再度与我相逢。只是不知那时,我是否又能得闲,不错过它们最美的时节?</p> <p class="ql-block"> 2025年8月19日 晴·彼此的风景</p><p class="ql-block"> 市图书馆公交站的长椅上,我安然坐下,掌上公交显出60路尚需一刻钟。随手将装书的袋子放在身侧,舒展双腿,背靠椅背,眼前只见笔直的府东路向远方伸展而去,路中央隔离带郁郁葱葱,宛如一道碧绿蜿蜒的河流。几个蟳埔女正在花木间俯身劳作,盘着乌黑的圆髻,素馨与玉兰层层叠叠点缀发间,斜襟衫的袖口利落地挽至肘部。立秋虽过,闽南的秋阳却依旧余威未消,她们不时直起腰背,举手用手背轻拭着额角。</p><p class="ql-block"> 仰头望天,天空澄澈如瓷青,云絮如被无形之手推着,浮游其中,时而舒展如白帆,时而聚拢似棉桃。目光追随云影漫过路边棕榈树的羽状叶,枝叶间筛下流动的光斑,如同时间悄然游走于树荫的指缝里。忽然,其中一位蟳埔女直起身来,发髻上的小花随之轻轻颤动。她将花剪换到左手,目光不经意间投向候车亭这边,发髻间的银簪倏忽一闪,阳光底下便迸溅出碎银般的星点——那光芒惊鸿一瞥,却似小锤撞响了心钟,余音嗡嗡颤动。</p><p class="ql-block"> 我静坐等候,她们在日头下躬身剪修。她们所修整的,是别人眼中的风景;我偶然停驻,却拾得了她们劳作的身影,以及天光云影的馈赠。</p><p class="ql-block"> 原来生活亦如候车,在漫长与短暂之间,竟有如此慷慨的赐予:人埋头于自己的土地时,亦不经意间成了他人途中悄然铺展的画卷——我并未料到,在焦灼的等待里,也能收获如许一段明亮安然的时光。</p><p class="ql-block"> 这世上事,大抵如此:我们各自于自己的经纬度上耕耘或守望,不觉间,却彼此成了风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