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陈永正先生诗《黄河壶口瀑布放歌》

漱春轩主

黄河壶口瀑（网络图片）



漱春轩书《黄河壶口瀑布放歌》墨稿

沧海泻杯河倾壶。悬流挟势群山趋。坼裂层巖陂坨麤。盘涡里外黄白殊。水争石夺不肯输。神划鬼剜得乘虚。巨浪扑噬若于菟。百里震震惊聋懦。激电翻霜俄纷如。游客骈首目睢盱。欲近还却三踟躇。阴洞螺磴下窥觎。水府凝冷森髪须。乱溅亿亿摩尼珠。日影飘瞥虹影弧。一珠万象纔须臾。已历娲羲抵盘瓠。不周触陷东南隅。赤帝挥手众灵驱。竟移太行塞当途。浊流偪仄无完躯。河伯色怒掉狂车。秦晋蹴踏中原屠。镕铸大钧一洪炉。水火漂焚无贤愚。黄土所抟皆为奴。仰天莫问民何辜。噫嘻嚱是欤非欤。长安闹市百六闾。贵人恃恩持左枢。舞紫歌红群氓俱。欲攀龙髥祠鼎湖。欲犯帝座踞清都。于此乘槎溯天衢。九牛力挽麾千夫。柁倾桨折骇且呼。一堕不救失头颅。浮生扰攘一蘧庐。增之不足减则余。身世相雠悔其初。今我七十何所图。自保一身惭妻孥。去去流年疾逃逋。口钳形解胡为乎。观我生兮道未孤。及吾衰矣道已污。有心无力心可诛。壶水当酒能醉吾。阮家老兵不识渠。招来对饮晓及晡。微阳在户月在除。豪素满几聊可娱。毋用局束气不苏。神州百年终丘墟。休嗟微禹吾其鱼。泪墨淋浪笔于书。我泪未竭河已枯。



陈永正（1941.12~），字止水，号沚斋。广东茂名人。中山大学古文献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着有《沚斋丛稿》。曾任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会长，广东省书法家协会主席。现为中华诗教学会会长。

墨庄译文

沧海泻杯河倾壶，悬流挟势群山趋，坼裂层岩陂坨麤。

黄河之水流向大海，就像是一把壶往杯里倒酒。激流之气势带动着群山一起向前跑，层层叠叠的岩石被冲刷挤压、撕裂击打而显得倾斜粗放。 【坼裂】撕裂。【陂陀】倾斜。【麤】粗。

盘涡里外黄白殊，水争石夺不肯输，神划鬼剜得乘虚。

水流漩涡里外浊黄和白沫分明，河水与沙石交相混合你争我夺，疑是鬼神趁虚而入其中胡乱划剜着。

巨浪扑噬若于菟，百里震震惊聋懦，激电翻霜俄纷如。

巨浪滚滚，就像扑来吞食的老虎一样生猛，方圆百里都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溅起的水花就像闪电击翻的雪霜纷纷坠落。【于菟】老虎的别称。《左传宣公四年》： “楚人谓乳谷， 谓虎于菟。”

游客骈首目睢盱，欲近还却三踟躇。阴洞螺磴下窥觎，水府凝冷森髪须。

慕名而来的游客们头挨着头排着共赏如此壮观景象，本想走近一点儿却再三踌躇不敢向前。沿着螺旋形阶梯往下探看，阴冷的寒气仿佛凝固了头发和胡须。【睢盱】睁眼仰视貌。汉 张衡 《西京赋》： “迾卒清候， 武士赫怒， 缇衣韎韐， 睢盱拔扈。” 【踟躇】徘徊不前貌。【磴】阶梯。

乱溅亿亿摩尼珠，日影飘瞥虹影弧。一珠万象才须臾，已历娲羲抵盘瓠。

无数乱溅的水滴就像亿万佛珠一样迅速飘落，日光照射形成一道弧形的虹影。一颗小小的水珠亦是包罗了自然万象，从它跌落那一瞬间，却已是经历了从女娲伏羲到盘瓠的漫长岁月。【摩尼珠】佛珠。【娲羲】女娲和伏羲。【盘瓠】古神话中人名，曾助帝喾取犬戎。

不周触陷东南隅，赤帝挥手众灵驱，竟移太行塞当途。

不周山绵延至东南而竭，赤帝曾在此驱使众灵顺河而下，竟然把太行山横塞在河水前行的路上【不周】《山海经·大荒西经》：“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常认为是帕米尔高【赤帝】即炎帝神农氏 。汉董仲舒《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质文》： “以神农为赤帝 。”【太行】太行山在山西高原与河北平原 间。 从东北向西南延伸。 北起 拒马河谷， 南至晋豫边境黄河沿岸。 西缓东陡， 受河流切割， 多横谷， 为东西交通孔道， 古有“太行八陉”之称。

浊流偪仄无完躯，河伯色怒掉狂车，秦晋蹴踏中原屠。

浑浊的巨流到此处，因河道变窄而急迫惊险，就像是河伯发怒调转这辆疯狂的巨车。秦晋之地无故受到了蹂躏践踏，中原一带生灵更是遭到无情的吞噬和屠杀。

镕铸大钧一洪炉，水火漂焚无贤愚。黄土所抟皆为奴，仰天莫问民何辜。

洪水泛滥就像把世间万物抛进一个巨大的熔炉，在水与火的煎煮里，不论高低和贵贱、贤良和愚昧。只要是女娲用黄土捏出来的人都是自然界的奴隶，不必仰天长叹生命是多么无辜。

噫嘻嚱！是欤非欤，长安闹市百六闾。贵人恃恩持左枢，舞紫歌红群氓俱。

哎呀呀！真的是这样吗？有人在京城的闹市拥有着上百座的楼房，依恃着贵人恩惠始终把持着权柄，那群人聚在一起莺歌燕舞纸醉金迷。【左枢】是恒星名，位于天龙星座的腰部，我国北方终年可见。此处比喻权力。

欲攀龙髯祠鼎湖，欲犯帝座踞清都，于此乘槎溯天衢。

想要攀龙附凤，就去鼎湖祭祀。想要升官上位，就去帝都居住。然而从这里乘舟逆流而上就能直达天厅。【鼎湖】地名。即位于今河南灵宝。《史记·封禅书》云：“公孙卿曰：‘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鼎既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者七十余人。龙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髯，龙髯拔堕，堕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与胡髯号，故后世因名其处曰鼎湖，其弓曰乌号。’”这就是说，轩辕黄帝仙逝升天于鼎湖。

九牛力挽麾千夫，柁倾桨折骇且呼，一堕不救失头颅。

凭借手中的力量指挥着众人前行，突然船舵倾斜桨也折断，惊恐万分并大声疾呼，不曾想坠入河中无法救起。

浮生扰攘一蘧庐，增之不足减则余，身世相雠悔其初。

人生一辈子过得很匆忙，长年就像是住旅馆一般。自身与社会的矛盾无法调解，有些后悔当初的做法。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事物中矛盾双方的对立统一，是大千世界的客观自然。损有余而补不足，是老子以辩证思维方式总结出的一条自然规律。【扰攘】匆忙。【蘧庐】[qú lú]驿馆。【相雠】相仇，互相敌对。

今我七十何所图，自保一身惭妻孥。

而今我已经七十多岁了，还有什么可以期盼的呢？之前为保名节而愧对了妻儿老小。

去去流年疾逃逋，口钳形解胡为乎。

远去的岁月都在疲于奔命，沉默寡言身心闲散，不知到底为了什么？

观我生兮道未孤，及吾衰矣道已污，有心无力心可诛。

回望来时的路，当初同道中人非常真诚，所以并不孤独。可是到我老来之时，这个世道已经变得污秽不堪。现在是有心无力，都应该受到谴责。

壶水当酒能醉吾，阮家老兵不识渠，招来对饮晓及晡。

要是用壶口的水来当酒一定能够让我醉去，阮家老友还不知道此中缘由，可以吆喝他过来陪我一起从早上喝到傍晚。

微阳在户月在除，豪素满几聊可娱，毋用局束气不苏。

当夕阳的余晖还在窗上停留，月光已照在了台阶。满桌子的纸笔任由我们挥洒，不要再用窘迫和拘束来让自己不舒服。【除】台阶。【豪素】笔和纸。【局束】窘迫拘束。

神州百年终丘墟，休嗟微禹吾其鱼。泪墨淋浪笔于书，我泪未竭河已枯。

纵观历史，神州大地每过一个时期总会成为废墟，不要再感叹若没有大禹治水我们会被淹成了鱼。笔端的墨像泪水一般滴流不止，眼泪还没有流干，黄河之水却已经枯竭。【微禹】语本《左传昭公元年》： “美哉 禹 功！明德远矣。 微 禹 ， 吾其鱼乎！”本为歌颂 禹 治水的功绩， 谓如无 禹 治水， 则人皆将成鱼。 后以为颂扬功德的套语。

己亥十月 墨庄 译

徐晋如点评

此诗是业师近作。采用句句押韵的“柏梁体”的形式写成，音节繁密，情感沉郁。诗先铺陈黄河壶口瀑布壮观的景象，开笔“沧海泻杯河倾壶”，既是想落天外的奇思妙想，又紧扣住“黄河壶口瀑布”的主题。描摹物象，绘声绘色，奇伟雄阔。自“一珠万象才须臾”以下，感慨黄河水患，导致百姓流离，仁人心怀，跃然纸上。而从“噫嘻嚱！是欤非欤”以下，写出近百年中华民族所遭受的奇祸巨痛，“浮生扰攘一蘧庐”以下，转入自述，写出一位守道不移的学者对世道人心倾覆的忧患之情。结尾情浓于墨，动人心魄。



黄河壶口瀑（网络图片）



黄河壶口瀑（网络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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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壶口瀑（网络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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