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念想

莱菈

又是一个凌晨三点，屋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在空落落的墙面上。手机屏幕还亮着，那个西北的大网红的哥嫂和妻子在镜头里有说有笑，那些欢声笑语飘过来，落在这寂静里，像颗小石子投进刚平复的湖面，荡开一圈又一圈说不清的涩。

我不是要谁总陷在难过里，真的不是。人活着，总不能一直背着过去的重负，该往前走的，道理我都懂。可就是恍惚——怎么能这么快呢？快得像一场仓促的雨，雨停了，连屋檐上的水痕都来不及看清，就被风卷着蒸发了。那个不久前还坐在饭桌上夹菜、会在电话里叮嘱添衣的人，那些一起熬过的冬夜、笑过的瞬间，难道真的能像按了删除键，说忘就忘了？

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手机边缘，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开始忍不住想，亲情到底是什么呢？是逢年过节群里整齐的祝福，还是生离死别时朋友圈统一的蜡烛？是镜头前体面的微笑，还是深夜里翻来覆去时，突然想起某句没说出口的话，心口猛地一揪的疼？

窗外的虫鸣低了些，雨水滴答滴答，远处似乎有早班公交车发动的声音，闷闷的，像谁在很远的地方叹了口气。或许人和人的念想本就不一样吧。有人的思念是挂在脸上的泪，哭完了，就像卸下了担子；有人的是藏在日子里的沉默，不说，却会在看到某双旧鞋、某只马克杯时，突然愣神。就像同一片云，落在不同的地方，有的成了倾盆的雨，有的只是轻轻飘过，留下一点若有若无的湿意。

可我总觉得，有些东西该慢一点的。慢到能记得她爱吃的菜要多放醋，慢到偶尔提起时，眼里还会泛起一点湿意，而不是笑着说“都过去了”。这不是固执，是怕啊——怕那些珍贵的过往被日子磨得越来越淡，怕某一天突然想不起她说话的语气，怕最后连“记得”都成了奢侈，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手机暗下去，屏幕映出我自己模糊的影子，眼下有淡淡的青。原来心里这团乱麻，不是怪谁，只是舍不得。舍不得那些走了的人，舍不得那些跟着一起淡下去的回忆，更舍不得相信，有些告别，真的会这么轻描淡写，轻得像从未存在过。

隔壁房间传来隐约的咳嗽声，大概是夜凉了。起身去关窗，风里带着点露水的清，吹在脸上，清醒了些。天该快亮了，东边的窗帘缝里，已经透出一点极淡的白。或许等天亮了，风会吹得清楚些，哪些该放下，哪些该揣在怀里，慢慢走。毕竟日子还在往前，只是走的时候，揣着点念想，总比空着手，要踏实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