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川北行（一）

玲玲姐

既是兑现去年旅游“格聂南线”的余绪，又是犒慰一年来心头时不时涌起的冲动，在重庆最热的时候，我们一行人又出发了。在甘南和川北，跟着心情走。揣一颗放牧之心，按逆时针画圈，拥抱这一片神秘新奇之地。

对话翠云廊

第一站是川北剑阁。从重庆出发，近5个小时到达剑阁县，因时间关系，果断放弃剑门关，选择翠云廊。翠云廊是一段林荫道。青石铺路，古柏夹立，属古金牛道。金牛道是古代蜀地北越秦岭的五道之一。虽然因诗仙“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叹咏名扬天下，流传至今，但其中的翠云廊却自成一格：远远望去，“古树参天，连冠似云，青飘翠逸，苍烟冉冉”；迈进廊里，汉魏烽烟、生态奇迹、文化大书，应接不暇。

廊因古柏而翠。古柏历经几百上千，甚至两千多年日晒风吹雨打，千姿百态：树身黝黑，树皮皲裂或脱落，树干又粗又大。它们如宫廷大柱直直矗立，如钢骨壮汉铮铮挺拔，如神武力士背手向天，如牵手人墙联袂成廊；树冠高耸，翠云阴翳蔽日，笼出空荡深荫；虬枝苍劲，或平展，或斜刺，或下挂；林间灌木地衣稀少，夏虫鸣叫空荡传响。树下石板大道幽静，长满青苔，蜿蜒着湿漉漉延申。

古柏多以“三国”典故具名：一干三枝，结义柏；似听似诉似对谈，隆中对柏；高大粗鲁，浓黑苍苍，张飞柏；刀斧残树，引阿斗迁洛避雨传说，阿斗柏……遥见当时人旺事隆情急，硝烟翻滚，蛩音震响。相拥而立，枝结连理，夫妻柏；树株远看松，近看柏，果实外状松，内核柏，在剑阁首现，剑阁柏；朱总司令巧解四川方言传美谈，“帅”大柏……，彰显属地人民生活的侧影，毕绽蜀道文明发展的足迹，不是关口要道，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翠云廊却能古柏苍苍，古道依旧，古韵悠悠，是何原因成就？是何原因延续？

缅怀腊子口

第二天，从剑阁县城出发，计划住迭部扎尕那景区附近。经腊子口，进入甘南。和娄山关不光是一个“山关”一样，腊子口也不光是一个“山口”。它是一条山谷，中间卡着一个口，腊子口实际上是一个“谷口”。

腊子口战役和血战湘江、巧夺娄山关、飞夺泸定桥齐名，首先是其险要。山谷快速下切，防守成居高临下俯冲之势，进攻却是逆行向上仰冲之势。山谷弯曲，山棱交错，天然掩体，互相掩护。山谷窄小，几乎都是两面山脚相挨，极利于卡住防守。山谷绵长，长达数里几乎都像这样，若说一鼓作气可攻关，攻打腊子口则必须打下整个山谷，相当于要一鼓作气攻下若干关。

再说腊子口，近口处两面山坡高陡，坡面悬崖突兀间插，最大的几壁，陡到一石穿天，军队无法横过。到口处更是整壁悬崖，摩天矗立，内凹抵近，犹如铁门卡口，口实际上就成了悬崖夹着的一条窄缝。本来险绝到了极点，不想门内口处，众多山溪汇成一条湍急的河流，横冲直撞飞奔而出，成为门口处一道天然守卫。

天险之外，还有人险。国民党守军，在腊子口内倚门磊成石头碉堡，炮打不着，枪打不烂。碉堡射孔正对隔河对面来路，成犄角守护，防守在暗处进攻在明处，进攻的红军还在隔着沟隔着河寻找目标，自己却在敌人的枪口下明明摆摆。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红军长征路上，经历的战斗不计其数。腊子口战役榜上有名，绝非浪得。红军再次使用了攻打娄山关的巧妙战术，在正面佯攻，悄悄派出小股战士，冒着被击落的危险，猿猴一样攀岩绕道敌人后方山坡上，前后发起攻击，取得胜利。红军付出了聪明智慧，付出了大无畏精神，悲痛的是，还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这才是腊子口战役出名的最主要原因。看着碉堡遗迹，走着红军偷袭路径修成的栈道，当年战斗的那种惨烈，还在脑海中一幕幕痛心地浮现。

现在，腊子口有红色教育基地和旅游胜地两种身份。虽然松杉挺立，彩林灿烂，凉风拂谷；夏天避暑，秋天赏叶；还有后来修的桥梁沟通两岸。景色美丽，倍感舒服。但比起广场上火炬一般的纪念碑带给人心灵的震颤，还是黯然失色。至于特殊时代留存下来的标语，则是又喜又忧，又敬又失。

陶醉措美峰

措美峰，是西秦岭的第一高峰，有小扎尕那的美誉，也有人说景色胜过扎尕那。不过说是途经点，开进去也至少2个小时。该地位于迭部尼吉巴村，现在还算不上景区，路上碰见，还在加紧建设，没有对外开放，大家好奇。不想我们捷足先登，却吃上一顿惊喜的旅游大餐。

开始平常，远峰灰暗光秃，山下松柏茂林；小溪流水、沟壑翠绿、牛羊散放、路旁玛尼堆、山麓藏式寺庙，和去年出游川西所见无二。

汽车上行到了半山腰，树林依然茂密，郁郁葱葱；山峰变近，四面林立；塔形的松杉和尖锐的山峰，齐刷刷比势向天。山谷深深，河沟砾石遍布，流水哗哗，好一个清幽凉爽的世界。

海拔三千米过后，树林开始稀疏，山体开始裸露，到后来树林止步，山峰劲装继续向上。有的披银色，有的披玄色，有的披红色，或昂首钻进云雾，或直接刺向天空。车上的人都“耶”地惊呼，指南针一测，3900多米，回望来时山峰，俯身于脚下；峰下山谷细如丝线，绕行山脚。抬眼望山尖，还在云霄里。山风在山尖石岩间吹拂乱撞，呜呜吼叫；雪水融化的瀑布，从悬崖上哗哗飞下来。

摄影爱好者，快门咔咔响。忘记了可能高反，也不再怕高岩，生怕美景转瞬即逝。握手的、靠身的，贴身的，双手展开藏族舞姿“亚克西”的，单手横递“剪刀手”的，笑意洋溢，神采飞扬。忽然有人大喊“你看”，大家顺着手指看过去：明亮的太阳光透过云层，忽隐忽现，照在远远的彩色山岩上；白岩呈现日照金山的美景，红岩显出火苗闪闪的炉红，岩下稀疏林草，岩上云雾锁峰；这情景令人想起南天门，彷佛从云雾钻上去，便是“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的仙境——天宫。

惊叹扎尕那

带着陶醉的心情，在迭部县城美美睡了一觉，第三天行程安排：穿越洛克之路，打卡扎尕那景区。“世界的扎尕那”，这是玩笑?还是真实？扎尕那不言，只把各式各样的山递进我们的眼帘：如馒头、如窝头的弧形山，如枪尖、如镖头的尖顶山，如屏幕、如石梁的平顶山，如犬牙、如碰头的连峰山……有的山，肩上扛着山；有的山，怀里拥着山；有的高山，带一群矮山……更有山上突兀地耸立一块两块石头，似乎稍稍一碰石头就会滚落的怪山。

汽车盘旋上山，眼花缭乱中，极力构想扎尕那的模样。从资料得知，扎尕那本意是石匣子或石盒子的意思。西秦岭进入甘南，岭中有一条山脉叫迭山，扎尕那就是迭山之上由石峰环绕而构筑成的一个状如石匣子的地方。石匣子长近五十公里，分布着雪山、峡谷、森林、草甸、村落，寺庙等景观，具有“云端仙境”“上帝伊甸园”美誉。

睁眼细看，几乎所有的高山，都是秃头山。原来，这些山是石灰岩，又是地质时期的冰山，经过了大自然洗礼锻造。形状上有雕塑感，嶙峋峭拔；颜色上有浇铸感，灰黑冷寂；质地上有碎裂感，凹裂凸断；神情上有坚毅感，昂首挺立；氛围上有童话感，城堡高塔，有仙界感，林立孤绝。秃头山身下一层碎石交错，再往下便是满坡满谷翠绿草甸、青绿树林交错。整体看来，非常象一幅幅淡墨染色的山水画。

汽车爬上了三千米的高度，现在达日观景台俯瞰，山谷一下子变得宽大。扎尕那人的先辈，几百年前选取光盖山南麓可以俯瞰整个扎尕那的风水宝地，塑白塔，铸金顶，描绘色彩斑斓的经廊，搭起回旋上下的走廊，修建拉桑寺，请来释迦牟尼、宗喀巴、弥勒佛供奉，构建起自己的精神中心和朝觐圣地，转经筒的辘辘声、牛皮鼓的咚咚声、叩长头的匍匐声，交织出他们思想认识和道德境界的穹庐。

朝阳照耀大地。有的山黑白分明，有的山金光披身，有的山蓝黛静默，有的山嫩绿爽眼，有的山反射小片儿小片儿的暗红。云彩知趣，都在山的后方天空，或紧身如雪点缀秀美，或棉桃满天悬挂壮美，或舒臂似纱轻笼柔美。白雾尽职，有时笼罩山尖，有时缭绕山脊，有时漂浮山谷。扎尕那养在深闺的这等绝美极美，外国人洛克发现了它，惊叹亚当夏娃生错了地方。它不但是世界的扎尕那，更是世界少有的扎尕那，怕还是世界唯一的扎尕那！一股自豪涌上心头，我们精神振奋，信心满满。

心思定了，行为就定了。在拉桑寺附近，先人们由低到高、依山就势、错落有致地修建起四个自然村寨。把藏寨民居、牦牛绵羊、青稞虫草、牛粪炊烟、酥油馨香构成的宁静秀美的生活图景，描绘在雪山围栏、石林镶边、草甸铺毡、山林刺绣的绚丽底版上。

东哇村海拔最低，在四个自然村寨中最重要；距离拉桑寺最近，佛事活动的声势影响最大。清幽环绕，串珠雪山、瀑布、峡谷、仙女湖、仙女滩的小溪穿村而过，清澈无比的溪水，带来天堂的纯洁和冰凉。稍高的业日村，坐落在层层坡梯上，坡梯既象种植青稞的梯田，又象栽满茶树的茶梯。坡梯地况，造成整个藏寨也一梯一梯，早上升起的炊烟也一梯一梯的，恍若浓浓的江南田园风光。再高一些的是达日村，达日村的高度，上可以平视云海和太阳升落，下可以收罗扎尕那全景，自然风光和藏族文化深度融合，成为摄影和打卡的最佳位置。最高代巴村，靠近石林和雪峰，触动游览者的高原之感和探险之欲，夏季牧场的明丽和冰川遗迹的冷艳组合成一道撞色的漂亮风景线。

囿于拉桑寺的高度，藏民对“山神涅甘达洼用拇指摁开群山造就扎尕那”的神话深信不疑。就是“站起来”了，也仍然沿袭着原始的农林牧复合业。改革开放，尤其是西部大开发，“风貌搭台，旅游唱戏”，春风刮出了这颗旅游明珠：修建公路贯穿扎尕那，建造栈道连接各藏寨，搭起观景台瞭望绝色景，掀起扎尕那羞答答的盖头……

继续洛克之路

游览扎尕那，结束在北门——光盖山垭口下面。其实，扎尕那和洛克之路，有一段握手式重叠。还在扎尕那的东洼村，正穿洛克之路便开始了。但要走完洛克之路，至此还早。往上翻过垭口，公路变成无信号、无铺装的坑洼路，我们开始了美景烂路的苦乐游。

一个小上接着一个大上，走了五六公里，上到了海拔四千余米的垭口观景台。这是洛克之路的最高观景台，处在横插过来的一个山岭上，基本上正对着一个深远的山谷。顺谷望去，苍茫一线白色山岭，雄伟壮观，路人说叫迭山横雪。据说，眼力好的人，站在观景台，可以找出我们曾经游览过的西秦岭最高峰——措美峰。山谷两侧的山峰，基本保持扎尕那的风格，但林地稀少了。

垭口有“洛克驿站”，供人们作短暂的休息，你可以在这里来一杯洛克咖啡。经幡拉成山形，风吹猎猎响。这是一个景色分界点：望去满眼碧绿，山坡草甸油亮，山麓草色清幽，偶尔出现大树，也长得茂盛。最奇的是山，形状上象扎尕那“突兀地耸立一块两块石头”，但这里是从绿油油的山上冒出来，石头也“慈祥”不显“狰狞”，令人一再联想起复活节岛上的石像。

公路弯来折去，一个劲地下，彷佛是把山拦腰凿出的，公路上边是泡虚虚的悬崖，下面也是泡虚虚的悬崖，还有一个地方，硬生生削去半边小山。天蓝云白没有变，地上的景色渐渐变化：山谷一侧连绵的迭山依旧，一侧草甸则光滑如茵。汽车走的是草甸这一侧山坡，彷佛行小舟进在绿色的海洋中。

公路继续向下，山谷草深树长，树林一丛丛或一片片儿多起来。终于下到了山脚，植被好得不差南方。公路变得又宽又平，扬尘也小了。开了一阵，我们终于到达洛克之路的终点扎古录镇，大家开始美美享用午餐。席间谈到沿途美景，还特别谈到险情。我们两个车路上都出了状况，一个抱死刹车盘，一个刹车失灵，大家都感到美中不足。好在两个司机都是老手，临危不乱，应对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