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颤立

迷彩

秋雨来了，先时还带着夏末的余威，噼啪地砸在窗上，不多时便转作绵密的网，无声无息地罩住了整个天地。我站在窗前，看那路灯下斜织的雨脚，竟觉出几分寒意来，便知道秋是当真来了。

虚弱的身子，原就不甚牢靠。这腿脚先是发软，继而竟自哆嗦起来，先是膝盖，渐次传至全身，竟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我扶着窗栏，那冰凉的钢管竟成了唯一的倚仗。我原不曾料到自己竟至于此，不过一场调治，竟将人抽剥得如此干净。

内人同小儿已在各自房间睡熟了。隔着门，隐约能听见均匀的呼吸声，一高一低，极有节律。我这一身的战栗，横竖是不能叫他们瞧见的。中年人的苦楚，说出来徒增烦恼，倒不如自己咽了，化作夜里一声叹息，散在雨声中也就罢了。

正自僵持，一团毛茸茸的物事却挨近了脚踝。低头看时，原是那蓝猫悄没声地来了。它平素并不甚亲人，今夜却奇，绕着我的脚踝转了两圈，竟坐下来，将身子贴住我抖个不住的腿。

“你也知晓么？”我低声道。

那猫自然是不答的，只将尾巴轻轻扫过我的脚面。它身上的暖意，竟透过薄薄的睡衣，一丝丝渗入我冰凉的皮肉里。畜类原是比人更知冷热的。那猫立起身来，以前爪扒住我的裤管，仰头望着，眼中两盏小小的灯，在黑暗里亮得惊人。

雨声渐大了，敲在玻璃上，竟似有千百只手指在弹击。我的哆嗦与雨声应和着，竟分不清是身在发抖，抑或是天地在颤。寒意自脚底升上来，钻入骨髓深处，在那里筑了巢，不肯走了。

那猫忽地一跃，竟上了茶桌，端坐在雨声嘈杂处，回头望我。我们一人一猫，便在这雨夜里对峙着。它的安稳反衬出我的狼狈，它的温暖更显得我一身冰凉。

蓝猫自窗台跃下，重新偎在我脚边，发出低沉的呼噜声。这声音竟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强些，我的哆嗦渐渐平复了，虽则腿脚还是软的，到底不再那般剧颤。

雨不知何时小了，只余檐滴答作响。我知道明日身子或许依旧如此。但至少今夜，还有一个暖和的活物，肯将体温分给我这虚弱的人。

天终归要亮的，雨终归要停的，病痛一定也会好的。眼下却只有这秋夜、冷雨、和一团蓝色的温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