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观看《寻梦牡丹亭》

荷叶田田

　　2025年8月12日的夜，是被期待烘暖的。晚饭刚过，我们就往《寻梦牡丹亭》的演出现场去——这是来抚州的重头戏，脚步都比往常急些。七点多到了门口，长长的队伍已顺着老巷排开，人人都伸着脖子往里头望，檐下“寻梦牡丹亭”的牌匾，还沾着最后一缕夕阳的金，亮得晃眼。听旁边人说，这戏是在室外演的，得跟着演员的步子走，一步一景，一步一折，我攥着票的手都热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戏呢。

等了没多久，暮色就把天染透了。七点半刚过，外场的灯笼先亮了，红的、黄的，一串串挂在老墙上，把青砖照得温温的。忽然有动静——一群穿戏服的演员从里头走出来，杜丽娘的水袖白得像云，丫鬟的裙裾绣着碎花，就站在街头两旁，笑着招手。有人开口唱了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调子软得像风，围着的人都静了，连呼吸都轻，恨不能立刻跟着进园去。

终于，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我们跟着人流往里走。里头竟藏着片水，湖边早围满了人。刚站定，灯光忽的暗了，远处的楼亭上慢慢显出人影，字幕在水幕上亮起来——“寻梦牡丹亭”。是杜丽娘和丫鬟，正凭栏站着，丫鬟指着远处笑，想是说园里的景致，杜丽娘却垂着眉，似有心事，脚步也慢。丫鬟拉着她往湖心走，那里竟是片莲花池，粉的、白的莲开得正好，雾气从水面往上冒，像给池子蒙了层纱。她们踩着浅浅的水走进去，水袖一扬，裙角一旋，真像两只落了水的仙，在雾里飘。

走着走着，杜丽娘到了亭下，靠着柱子慢慢闭上眼——她睡着了。没多久，水对面的柳荫里，走出个持着柳枝的书生，是柳梦梅。他轻手轻脚走过来，站在亭外看，杜丽娘似有感应，也睁开眼。两人就着月光说话，沿着池边散步，柳枝在风里晃，把影子投在水上，碎成一片软。这该是戏的第一折“魂游寻梦”吧？连空气里都飘着甜，让人忘了是在看戏，倒像闯进了别人的梦。

可梦总有醒的时候。后来的戏，是跟着演员往园深处走看的。灯光暗了些，梅树的影子歪歪地投在墙上。杜丽娘醒了，寻不到柳梦梅，日日坐在梅树下发呆，眼尾的红越来越重。再后来，就听说她去了——丫鬟抱着她的衣裳哭，众人把她埋在那株老梅树下，花瓣落了一地，盖在新土上。这该是第二折“游园惊梦”？站在梅树旁看，风一吹，花瓣往衣领里钻，凉丝丝的，心里也跟着沉，竟忘了拍手。

原是不知这戏分几折的，可跟着走下来，倒觉得这三折再合衬不过：先是“魂游寻梦”的甜，像春日里刚开的花；再是“游园惊梦”的痛，像花瓣落了满地；后来虽未亲见，却知定有一折“还魂圆梦”——汤显祖的戏，怎肯让有情人只留遗憾？

柳梦梅踏上了赴京赶考的路途，命运的丝线却将他再次牵回牡丹亭。当他站在那熟悉又陌生的园子，往昔与杜丽娘相处的画面涌上心头。他在梅花树下挖出了杜丽娘的棺木，彼时的杜丽娘已化为一缕幽魂。月光下，杜丽娘的魂魄向柳梦梅倾诉着思念与眷恋，祈求他的谅解，渴望与他结为夫妻。柳梦梅望着那缥缈的身影，眼中满是深情与坚定，誓言不会负她。

时光流转，柳梦梅高中状元，荣耀归来。他满心欢喜，只为能与杜丽娘完婚。在众人的努力下，皇上赐婚，杜丽娘的魂魄得到解脱，重获新生。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场跨越生死的爱恋，迎来了皆大欢喜的结局，三生一梦的美好姻缘。

等戏散了，往回走时，老巷的灯笼还亮着。耳边总像还飘着杜丽娘的唱词，眼前也总晃着那片莲花池、那株老梅树。原来有些梦，不只是在戏里，也在这文昌里的夜里——踏过青石板，看过水幕影，这一夜，竟像自己也做了场牡丹亭的梦。

演出落幕，我的心却依旧沉浸在这场如梦如幻的爱情故事中。演员们从湖中缓缓走来，我急忙跟上，与饰演杜丽娘和柳梦梅的演员合影留念，还与剧中装扮的讲解演员一同定格了这珍贵的瞬间。这场《寻梦牡丹亭》，不只是一场演出，更是一次与历史、与爱情的深情相拥，那些婉转的唱词、灵动的身姿，将永远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成为我生命中一抹璀璨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