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缘（六）

老猫

本文改编自一个真实故事。故事里藏着一份温柔的答案：世间所有相遇，或许早已是时光的伏笔。有缘的人，纵隔千山万水，命运也会悄悄铺好路径，让目光在某个瞬间交汇。

初秋的午后，暖阳高照。县人民医院住院楼前的梧桐树轻轻摇曳，叶片相触的沙沙声漫过台阶。蔡小文扶着微凉的栏杆慢慢地移步，站稳在阳光下。胸口的纱布还带着些紧绷，但当暖融融的阳光爬过眉梢、落满脸颊时，他不自觉地松了松肩膀，眼底的光一点点亮起来，他确信自己真的挺了过来。

“小文，慢点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手里拎着装满药盒的布袋子，眉宇间仍带着未散的忧虑。蔡小文回头一笑，正欲开口，却见她目光骤然凝住，落在自己身后，嘴唇微张，似是看到了什么意外之人。

他疑惑地转身，迎上一双通红的眼睛。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鬓角花白，衣着朴素，手里攥着一袋苹果，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站在两步之外，身体微微颤抖，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落。

“你……你是小文？”她的声音嘶哑而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从心底深处挤出。蔡小文怔住了。这张脸陌生却带着某种莫名的熟悉，那双眼中翻涌的情绪，让他心头一紧，仿佛一根尘封已久的线被悄然拉紧。

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刚想开口询问，却见中年妇女快步上前，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背，声音哽咽：“红梅，别太激动，孩子刚做完手术。”钟红梅这才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蔡小文胸口的纱布，手指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二十五年前那个暴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县医院冰冷的手术台，隐约听见的婴儿啼哭，她曾以为只是幻觉。这些年，她无数次在梦中惊醒，总觉得是自己没能护住那个七个月就被迫早产的孩子。

直到上周在报恩寺，她为丈夫祈福时，无意间看到中年妇女手中那张俊朗的照片。闲聊中认定，那照片里的男孩，就是她二十五年未曾谋面的儿子。那一刻，她仿佛被惊雷劈中，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那个中年妇女，名叫陈秀兰，交谈中，深深地被钟红梅的经历打动，两人约定在蔡小文手术期间做亲子鉴定，并许下诺言，如果没有意外，就在儿子出院时，让她们母子相认。今天，陈秀兰提前将真相告诉了蔡小文。

“妈……”蔡小文望着眼前这个哭得几乎昏厥的女人，望着她眉宇间与自己相似的轮廓，望着她眼中那种深入骨髓的疼惜，喉咙哽咽了。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竟还有自己的亲生母亲。

钟红梅听到这声迟疑的“妈”，身体猛地一颤。她挣扎着站起身，终于鼓起勇气，伸手轻轻抚上蔡小文的脸颊。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时，她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是我，小文，我是妈妈钟红梅……对不起，妈妈来晚了……”

秋风穿过医院的走廊，卷起几片枯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蔡小文望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忽然觉得胸口的伤口不再那么疼痛。二十五年的空白，在这一刻被悄悄填满。阳光下，三个紧紧依偎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