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四川绵阳梓潼县的长卿山,它的轮廓在夏日的暮色里渐渐沉凝,像一尊沉默的巨人,守护着川北大地的褶皱。上世纪六十年代,当第一缕勘察队的炊烟在山坳里升起时,这座以汉代辞赋家司马相如(字长卿)命名的山峦,还不知道自己将承载起一个民族最沉重也最炽热的期盼。</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中国,正被冷战的阴云笼罩。青海金银滩的原子城已点燃了第一簇希望的火花,但从战略纵深的考量、复杂局势的倒逼,让共和国的决策者们将目光投向了川北这片群山环抱的盆地。长卿山下的梓潼县,凭借其隐蔽的地形、相对便利的交通,成为了继青海之后我国第二个核武器研制基地的决策和指挥中心——后来,人们在解密的档案里,郑重地称它为“两弹城”。</p><p class="ql-block"> 没有奠基仪式,没有喧嚣鼓乐,只有卡车轮胎碾过泥泞的声响,和科研人员行李箱里书籍碰撞的轻响。数万双脚步,从繁华都市、从高等学府、从军营哨所,向着这座陌生的大山汇聚。他们中,有戴着眼镜、手握公式的科学家,有扛着工具、满身油污的技术工人,有刚走出校门的青年学子,也有放下锄头、拿起图纸的当地百姓。邓稼先来了,这位“两弹元勋”把家安在了山脚下的平房里,灯光常常亮到后半夜,窗纸上的身影与桌上的核物理公式重叠成最坚毅的剪影;王淦昌来了,他隐姓埋名,在实验室里与辐射为伴,只为让中国的“争气弹”早日升空;于敏来了,这位“国产土专家”没有留洋经历,却凭借惊人的毅力,在理论物理的迷宫里蹚出了一条属于中国的道路。</p><p class="ql-block"> 长卿山的风,吹过简陋的实验室,吹过临时搭建的宿舍,也吹过那些写满公式的黑板和堆积如山的演算纸。冬天没有暖气,科研人员就裹着棉被工作;夏天蚊虫肆虐,他们就用脸盆装满水放在桌下,双脚泡在水里抵御叮咬。最难的是物资匮乏,一根铅笔要用到握不住为止,一张草稿纸要正反两面写满,就连计算用的算盘,都被磨得发亮。但没有人抱怨,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揣着一团火——那是对国家的忠诚,是对民族的担当,是“外国人能搞的,难道中国人不能搞”的倔强。</p><p class="ql-block"> 1964年10月16日,罗布泊上空升起蘑菇云,消息传到长卿山下,寂静的山谷瞬间沸腾。有人欢呼着拥抱在一起,有人蹲在地上泪流满面,更多的人则默默走向实验室,因为他们知道,这只是开始。随后的日子里,氢弹原理突破、武器化试验成功……一个个捷报从远方传来,而长卿山下的灯光,始终明亮如初。这里是决策的中枢,是智慧的源泉,是数万科研工作者心照不宣的约定——把最危险的工作留给自己,把最安全的生活留给祖国。</p><p class="ql-block"> 如今,长卿山依旧沉默,而山下的“两弹城”已成为铭记历史的地标。那些斑驳的办公楼、简朴的旧居、深邃的防空洞,都在无声地诉说着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邓稼先旧居里,那盏陪伴他深夜工作的台灯,仿佛还在散发着温暖的光;国魂碑林中,那些镌刻着名字的石碑,在阳光下闪耀着不朽的光芒。</p><p class="ql-block"> 长卿山记得,那些年轻的面孔如何在岁月里刻下沧桑;长卿山记得,那些平凡的身影如何成就了不凡的事业;长卿山更记得,有一种精神,从这里出发,早已融入中华民族的血脉——那就是“热爱祖国、无私奉献,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大力协同、勇于登攀”的“两弹一星”精神。</p><p class="ql-block"> 一座长卿山,因那段历史而厚重;不朽“两弹城”,因那些英雄而光荣。长卿山下的红色历史故事,永远鲜艳明亮、光彩照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