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登西山·观云海

云天

一夜雨下，清晨未息。起床没多犹豫，背起行囊，驱车直奔西山。车行于槐安路高架，一路街灯相续熄灭，远方西山轮廓在风雨晨霭中若隐若现，更显幽静深寂。

至山脚入口处，鸣笛唤来守夜人打开那道简易栅栏，缴费停车。因是第一次雨中登山，内心不免有些怯意，多希望有个伙伴相陪。正在作登山准备时，恰有一位登山者驶入院内。我心中窃喜，主动问声早安，打算与之同行。但见其缴停车费时，与守夜人讨价还价，便放弃同行念头，独自倚杖上山。

此时，雨不算大，不用打伞。诺大山野，只我一个人，光着膀子任雨潇潇，尽情受用这份暑中甘霖。雨水丝滑清凉，但空气依旧沉闷，走不多久，雨水裹着汗水透湿了头发和短衫。

来到半山佛祖庙，简单整理一下被雨水打乱的发际，对着庙门双手合十，祈请佛祖护佑平安。过了佛祖庙，不敢再走山脊野路，老实沿着渣石路环山而行。这条渣石路虽经人工开辟，但少有人行，其间杂草丛生，水洼遍布，跋涉艰难。多亏儿子买的防水靴和登山杖，登山杖不仅助力，在行于野径时，又能披荆斩棘、拨草寻路。这次雨中登山，还能敲落灌木草丛上的雨水，少些淋水之苦。

行至古廊，四周云雾压顶，大雨骤然滂沱。廊内空寂无人，只有雨打廊檐的噼啪声。我卸下背包，凭栏远望，静听风雨，独享空寂。山风时急时缓，水雾裹着林草气息，阵阵卷进廊内，拂过面颊，钻入鼻孔，润了心肺。周身虽然湿冷，内心却因这恰好的安歇之所而生出几分庆慰与感动。

待雨势稍小，撑起伞循着朱红铁栏拾级而上。通往紫光阁的一线山脊，虽然陡峭，因有栏杆与石阶的防护，无论风雨霜雪，皆可信步其中，观山河星月，读四季春秋。今登顶西山，雨泼风激，身倚山骨，且仰观穹宇苍茫，俯察云海翻腾，胸臆豁然洞开；复倚杖环视，但见云涛奔涌，吞峰没壑，唯余足下片石浮沉雾海，恍若置身太虚。更登紫光阁，骤雨初歇，放眼群山，近青远黛，水墨成卷。忽有风驱云动，朝雾如缓缓流水，从山腰涌过山顶，又汇于底谷，弥漫于山间、林野和村庄。

我立于亭台云端，尽管山风透衣，久久不肯离去。期间，亦有几拨登山者，于顶峰一闪而过，或许他们已见惯了这番云水风雨。但有一位长者，比我更执着于这片烟雨，将三部手机架于廊柱，从不同角度一遍又一遍捕捉着变幻莫测的山水华章。在我认为已经拍到了最美的瞬间，建议趁着雨小该下山了。他说再等，也许会有更美的风景在后头。我玩摄影十多年了，自然懂得他的坚守与期许，更知道每一张、每一帧让人感动的画卷，都经过烈日、风雨和寂寞的洗礼。我乘兴下山，而背后仍矗立着一位老者，等风、等雨，等待着心之所望的梦想。

每个人因为有梦想而活着，​天地空明，万象在怀。回程时，时晴时雨，或驻足休憩，或凭高远眺，或与好友分享雨中之乐。方才登山时的怯意与孤寂，竟被这浩荡云流涤荡殆尽，唯余一片澄澈之心，亦如这雨后新沐的群山，清朗而坚韧。独行者的步履所至，原来并非终点，而是与天地对话的开端。​

——记于2025年8月18日夜。